不知道為什麼,波心回家後總是浮浮躁躁的定不下心來,已經過了三天,火木沒有電話,鍾正雄卻令她意外的從美國打電話頻頻跟她聯繫,叫她趕快把案子簽下,並很快地匯進她帳戶一千萬,電話中句句透著關懷,透著對她的依戀,他倆才是生命共同體,娶這樣一個年輕女子,無非想藉之傳宗接代,她幾乎陷入過去的溫情裡。不知道為什麼,對方電話越甜,她越感不安。
事實上,他太多的事讓她領受到他的絕情,當真如火木說的是個陷阱?既然是陷阱,為何叫她簽下,說一切有他承擔,他又能承擔什麼?才見過幾次面,能信得過誰?簽下了,自己弄得滿身羶,搞不好是死路一條,我沒必要被兩個男人耍。
越想越怕,波心決定找時間跟夏雅倩聯繫,說明自己的處境,放棄資格。把鍾的匯款退回,了卻煩惱,讓自己先冷靜一下,離開家,到東部花蓮去找個熟悉的旅館住幾天,她喜歡那兒寧靜的氣氛,到海邊獨自散步,吃吃野菜,泡泡溫泉,哪怕靠在旅館陽台看山看海,也能放空自己,讓心情平靜下來。
主意一定,立刻行動,整理好行囊,正要出門,手機響了,她看看手機上的號碼,很陌生。以為別人打錯了,順口回話:「你打錯了。」
「靜明師妹,我是無塵師兄,不要掛我的電話。」
「你換了新手機?」靜明問。
「是的,這是為了和妳單獨聯繫新買的手機,號碼也是新申請的。」
她皺皺眉頭:「我正要出去,有什麼事嗎?」
「妳要去哪裡?我要和妳當面談。」
「謝謝你的關心,我不想接這件案子了,我要出去旅行,散散心。」
對方嘆口氣:「請給我半小時,我要當面跟妳說些事。」
她有些無奈,聽他口吻,不說清楚他會緊追不捨,遂說:「好吧,你說在什麼地方?我過去就是。」
「我就在妳住的樓下。」
她愣了一下,立刻想到,憑他的本事,找到她的地址易如反掌,自己真是多慮。很自然地按下門鎖,從對講機影像中看到他推門而入。
他進門後,喘口氣,坐在沙發上,波心替他泡上一杯茶,他喝過後也不說什麼,從公事包中拿出一個牛皮大信封:「妳仔細看看,我這樣處理好不好?」她打開公文袋,把合約一頁一頁仔細看過,心中充滿了疑惑:「既然鍾正雄的寰宇建設有這麼多問題,你也查明了他是用我當人頭,為什麼還要我接下這個案子?更讓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麼要讓我簽下全權委託你接下這份工作?」
「我自有我的道理,妳現在當務之急是趕快把妳公司股東中添上我的名字,而且是大股東,我會匯入入股金,你去進行相關程序。實不相瞞,亞東建設跟我也有生意上的來往,我再說明白一點,鍾正雄用他那塊建地做餌,非但在銀行做抵押借貸,在民間也用私人關係借了很多錢,他用買空賣空的手法,把錢轉移到海外私人帳戶,然後改頭換面,移民到海外另起爐灶。」
靜明突然打了一個冷顫:「不會吧!他沒必要這樣做。」
火木冷笑:「他把亞東建設的老闆都騙得兜兜轉,妳又算什麼?為了要讓妳徹底瞭解這個人目前的經濟狀況,請妳看看另一個信封中,我託人影印他在幾個銀行冒貸卻成為呆帳的款項,他快成為經濟犯了。」
靜明打開另一個信封,越看越心寒:「難怪他不回台灣。」但隨即又不明白:「既然你們那麼清楚他的狀況,為什麼還要把我這件案子簽給他?」
「大小姐,妳沒看到他有幾筆銀行貸款保證人是亞東建設負責人趙子強嗎?他真是咱台語講的『吃人夠夠』,還利用妳包亞東的庭園案,告訴妳,他只不過用這個新方案,用妳的名義先付一點保證金,然後再要妳向亞東公司一批一批申請庭園建設款,他一定會偷工減料甚至捲款而逃。到時候吃官司的是妳,收爛攤子的是趙子強。」火木說得有氣,把波心改口叫大小姐。
「那六千萬保證金他肯付嗎?」波心問。
火木點點頭:「妳沒看合約第一次付給妳的建設費是一億兩千萬,妳的抵押品是在東部準備建民宿的兩甲地。這兩甲地真正的地主是鍾正雄的人頭,他並沒有過戶給妳,但妳卻是連帶保證人,他為了讓妳得標,不,其實是他要用妳的人頭詐領工程費,那可是一塊農地,近期內是不能當建地用的。而且這塊地,近期我知道他也想用在私人調錢的抵債上,簽了一堆騙人的借據,卻沒有做登記,他用這種手法想瞞住亞東建設。」
波心倒很坦然:「我知道,當時他說得很明白,我只是轉包,真正的工程是他在執行。」
「如果他拿了第一批款就跑路,抵押的兩甲地根本沒價值,到時候又冒出一堆債權人,妳平白無故的替他人作嫁,捲進一堆債務中,值得嗎?」
波心暗吃一驚:「他為什麼要這樣害我?」
火木冷冷的一笑;「他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妳比我還清楚。」
「我不接這個案子,不是什麼煩惱都沒有了嗎?」波心下了決心說。
「靜明師妹,看在我們是同門師兄妹的分上,我也是被亞東建設的老闆和股東拜託我求妳幫忙,用這個案子誘他出面,只有逼著他本人,在法律的制裁下,才能把他存在海外銀行的大批資金領取回來,還給銀行和一些被他詐騙的債權人。」火木誠懇的向波心說。
波心氣憤地點點頭,毫不考慮地說:「倘若真如你說的那樣,我願意幫這個忙,不過我還想再深入瞭解,在我沒有真正瞭解確實情形前,我還是置身度外的好。」
「我會很快的把當事人和許多資料一併帶到妳面前。這些複雜的事請交給我,師出無名,請趕快收我當妳裕合公司的股東,我會找我的會計師、律師把入股程序做妥當,不讓妳吃虧,一切法律責任全由我承擔。看在師父的面上,我不會讓妳受半點委屈。」
波心嘆了一口氣,把行囊推到一邊,臉上露出笑容:「你打消了我的旅遊雅興,我現在必須趕緊聯繫處理的人員把你的資料填寫完整,為了慶祝我收了這麼好的股東,我請你吃飯。」
火木訕訕地笑著說:「我就不客氣了,師妹,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本想能幫妳做點事,怎想到扯出這麼多事,反過來卻要妳幫忙,難怪師父常說人世間的事是有因果的。我總覺得鍾正雄這小子貪財貪得邪氣,我一定要把他抓來正法。」
波心收拾桌上的資料,眼皮也沒抬一下,用一些客套話應付火木:「一切看你的了,我對你充滿了信心。」
火木像受到莫大的鼓勵,有如孩子似地搓著雙手,笑得瞇了雙眼:「看我的,我不會讓妳失望。有一家新開的素菜餐館我吃過,我帶妳去吃。」很自動地走到玄關換鞋。
波心只好站起,拎起手提包,望著這個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男人背影,言談舉止讓她好生熟悉,捫心自問,自她懂事起就沒見過這樣的男人,火木見到她的第一天對她處處討好,卻讓她感到厭惡,本想放棄的「庭園」案,這位半途殺出的程咬金比她更積極的要拿這個案子完成其他的事,當然把案子轉給他,自己落得輕鬆,可是面對這樣一個人,無端端的一股惆惆悵悵、虛虛裊裊的悶氣總會襲上心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