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價: 1,330 元
數量:
全館【單書】79折
【歷史學家寫給所有人的中國史】
本書特色:
1.跳脫中國本位,從世界史的脈絡重新解讀中國史。
2.從環境、氣候、社會變遷等不同的角度來理解中國歷史的發展。
3.透過簡明扼要的筆法,搭配豐富的圖表來展現中國歷史的轉捩點。
關鍵的時代*重要的轉折*未來的展望
掌握中國精要的最佳入門書
獻給想要了解中國,卻又不想背誦一堆年代人名的你
全球化浪潮並非始於今日,從古到今的環境變遷、氣候暖化和貿易往來,推動了中國能源革命、貨幣經濟等重大轉捩點,本書將引領你從世界觀的角度,洞悉中國如何發展成今日的面貌,而我們又該如何面對這強勢崛起的國家!
‧農耕和遊牧民族的衝突如何造就黃河文明?
‧小冰河期如何導致五胡十六國的分裂?
‧氣候暖化如何成為唐宋經濟變革的契機?
‧全球貿易如何帶動明代民間社會的蓬勃發展?
‧英國茶葉需求如何挽救清朝的通貨危機?
面對中國的強勢崛起,「中國」已經成為了生活在臺灣的我們,以及東亞地區的鄰居們不可避免的課題。但是,究竟從什麼角度才能正確掌握中國的本質?關於這點,我們必須回到歷史的脈絡,才能了解當代中國是如何形成的。
身處在全球化的時代,橫跨不同國家、地區之間的交流已經稀鬆平常,諸如氣候變遷、全球暖化更是全世界共同商討的議題。在歷史學的領域,「全球史」也躍升為現今反省過去歷史的主流,認為需要跳脫國別史的局限,從跨國、跨境等更廣闊的視野,重新思考歷史的發展與走向。
同樣地,中國自古以來並非一個封閉、獨立發展的實體,不僅與周遭東亞地區關係密切,也通過遼闊的歐亞大陸和廣袤的海洋,與世界各地互通有無。更有甚者,全球範圍的環境與氣候變遷,也深深影響中國歷史的走向。
本書作者岡本隆司教授主張透過世界的角度,剖析橫跨歐亞大陸的民族遷徙、涵蓋全球的氣溫變化與商業貿易等因素,如何深深影響中國歷史的轉捩點。同時,也拋開繁瑣的史料考證,透過簡明扼要的文字,搭配數十張豐富多樣的圖表,直指歷史的核心脈絡,讓你快速掌握最真實的中國史!
【歷史學家寫給所有人的絲路史】
世界權威顛覆史觀完整濃縮
中亞歷史學者森安孝夫 集數十年學術大成之作
不了解中央歐亞絲路的歷史,就無法擺脫西方中心的窠臼!
火藥革命以前,「馬」主宰了歷史發展的走向
策馬奔馳的遊牧民,建立縱橫歐亞大陸的絲路網絡
協調游牧與農耕世界的資源,打造商業、宗教、文化交流的盛世
拋棄西方中心史觀,才能勾勒最完整真實的全新世界史
過去,歐亞大陸的騎馬遊牧民掌握了歷史的關鍵,利用自身的機動力,建立星羅棋布的絲路交通網絡,搭起連繫中國、印度、西亞、歐洲等文明的橋梁,打造協調各地資源的遊牧國家,最終促成前近代世界的形成。不只政治、軍事力的通行,粟特和回鶻商人,以及佛教、摩尼教、瑣羅亞斯德教等諸多人群,也將商業、文化、宗教傳播到絲路的每一個角落。
本書作者森安孝夫教授憑藉著深厚的歷史學與語言學造詣,帶我們了解帶著我們深入了解這群騎馬民族,如何建立起橫跨大陸的「前近代世界體系」?古回鶻文的書信,如何揭開日常商隊貿易的真相?震驚國際的日本摩尼教畫像,如何解開絲路宗教文化交流的謎團?讓我們一起探索這段馬背上的世界史。
【歷史學家寫給所有人的日本史】
獨特視角 × 跨國史觀 × 國族認同
──《歷史學家寫給所有人的中國史》姊妹作──
跳脫日本本位史觀,從亞洲脈絡重新認識日本的入門經典
▍為何說日本史始於中國?
▍為何明治維新背後,其實有東亞的影子?
▍為何今日的日本,仍在尋找自己的位置?
我們所熟知的「日本史」,真的是歷史的全貌嗎?
「日本」從什麼時候開始是「日本」?天皇制度如何建立?
武士又是怎麼變成政權主體?明治維新的真實面貌是什麼?
本書不是傳統的日本通史,而是由專業歷史學者以問題導向的方式,帶領讀者用新的眼光重新認識日本。從中國文化圈的深遠影響,到近現代在世界秩序中的定位,作者跳脫單一民族敘事,以跨國史觀與亞洲視角,釐清那些被簡化、被選擇、甚至被神話的歷史片段。
日本歷史從來不是孤立發展,而是一段從模仿中國、抵抗亞洲,到重新定位自身角色的歷史旅程。本書不僅回溯中國對日本制度與思想的深遠影響,更深入探討日本如何在歷史轉折中,逐步建構出自身的政治架構與國族意識。
你將讀到:
・從「倭國」走向「日本」的名稱政治
・從遣唐使到鎖國的外交變奏
・從文化模仿到帝國擴張的政體轉變
・從亞洲學徒蛻變為殖民霸權的歷史選擇
──而這一切,都與中國、朝鮮、琉球的歷史密不可分。
全書圍繞六大主題:歷史與歷史學的差異、「日本」概念的形成、天皇制度的起源、武士政權的建立、近代化的矛盾,以及帝國崩潰後的身分焦慮。透過深入淺出的文字,作者不僅解構歷史如何被建構,更引導讀者反思歷史如何影響我們對國族、身分與世界的理解。
透過八大章節,作者引導讀者從漢字文明的邊陲,走向帝國擴張與身分認同崩解的近代日本。
‧早期日本如何全盤仿效中國制度?
‧何以明治維新後反成亞洲霸主?
‧為何日本至今仍難以擺脫「中與西」的雙重歷史糾纏?
想要真正理解今日的日本,你需要重新閱讀這段被忽略的亞洲史。
這不只是日本人該讀的歷史,更是讓我們看清亞洲、理解當代世界的必讀之書。
【本書特色】
★從模仿到對抗:深描日本如何從「中國中心秩序」的邊陲,轉化為「脫亞入歐」的推動者。
→ 唐朝的影響有多深?日本又是如何一步步「去中國化」?
★政治X思想X制度的三重辯證:從律令、國風文化到明治憲政與殖民治理,讀懂權力與思想如何交織演變。
→ 不只是歷史事件,更是制度選擇與思想變革的紀錄。
★跳脫「本國史」書寫框架:以亞洲視角與國際關係為軸,重構日本的歷史定位與對外姿態。
→ 不再只看日本內部,而是讓中國、朝鮮與世界都走進日本史的敘述現場。
岡本隆司、森安孝夫
岡本隆司
965年生於京都市,現任早稻田大學教授。曾就讀於京都大學大學院文學研究科東洋史學博士後期課程,未取得學位退學。擁有文學博士學位。歷任宮崎大學副教授,後轉任現職。專攻領域為東洋史與近代亞洲史。著有《歷史學家寫給所有人的中國史》、《朝鮮的困境:在日清之間追求獨立自主的歷史》、《中國的形成》、《中國為何反日?:中日對立五百年的深層結構》等書。
森安孝夫
一九四八年生於福井縣。東京大學文學部畢業,於同校研究所就讀時,獲得法國政府公費留學,赴巴黎留學。曾任金澤大學助理教授、大阪大學教授、近畿大學特聘教授等,現為財團法人東洋文庫監事、研究員、大阪大學名譽教授。文學博士。主要著作有《興亡的世界史05 絲路、遊牧民與唐帝國》、《回鶻-摩尼教史的研究》、《東西回鶻與中央歐亞》、編著《中亞出土文物論叢》、《從粟特到回鶻──絲路東部的民族與文化交流》。
侯紀安、陳嫻若、許郁文
侯紀安
灣大學日本語文學研究所碩士班畢業。大學時期文與法兼修,醉心歷史與文化流變,獨鍾研究戰爭史地。
陳嫻若
東吳日文系畢業,曾為出版社日文編輯,目前專職日文翻譯。喜歡閱讀文學,也樂於探究各領域的知識,永遠在翻譯中學習。譯作有:《戰後日本大眾文化史》、《我把青春賭給山》、《豐田物語》、《哲學是職場上最有效的武器》、《地球全史》、《不自由的心》、《怒》、《今天也謝謝招待了》、《喜樂京都》、《塵封筆記本》、《穿越光之小徑》、《海上的世界地圖》、《闇的美術史》、《生還者》等。
許郁文
輔仁大學影像傳播學系畢業。因對日文有興趣,於東吳日語教育研究所取得碩士學位。曾擔任日商多媒體編輯、雜誌日文採訪記者,現為專職譯者。
【歷史學家寫給所有人的中國史】
目次
前言──重新評價中國
第一章 從黃河文明到「中華」誕生
乾燥地區與濕潤地區,將人類的生活截然二分
從居住地一窺農耕與遊牧的差異
為什麼農耕民族與遊牧民族的風俗習慣相差甚遠
在農耕和遊牧民族交界地帶誕生的文明
沒有的東西,就由交易取得吧
透過「文明地圖」,將歐亞大陸劃為四塊區域
受到古代近東文明影響的黃河文明
都市國家互爭霸權的春秋戰國時代
「漢字」改變了東亞各國的語言
有了「外夷」,才生「中華」
秦漢帝國的定位
東西和平的時代──絲路之恩
第二章 氣候寒化的衝擊──民族大遷徙與混亂的三百年
由氣候變遷開始的「民族大遷徙」
進入人口減少及強制勞動的時代
「邨」的出現
平行發展的東西方和中國史的轉換期
從小國林立的時代走向北朝建立
從江南的開發走向南朝建立
小型勢力分立而治的南北朝
「士族」的出現和共同體的形成
實現複合、多元社會
統一政權的要角登場,南北朝時代劃下句點
第三章 隋唐的興亡──「一個中國」的模範
從南北分立走向南北分業的時代
建設經濟都市「揚州」的理由
擁有兩座首都的隋朝
兼容遊牧圈和佛教圈,一舉擴張領土的唐朝
多元國家唐朝與多采多姿的宗教
唐朝繁榮的幕後功臣──粟特人
繁華的國際都市──長安
利用佛教統合國家的企圖
以「金輪王」為號的武則天
因「安史之亂」而走向解體的唐朝
第四章 從唐朝邁向宋朝──對外共存與經濟成長的時代
由東向西遷徙的回紇
人類活動頻繁的主因──氣候暖化
「唐宋變革」:中國社會的變遷①──能源革命
「唐宋變革」:中國社會的變遷②──水田化與人口增加
「唐宋變革」:中國社會的變遷③──貨幣經濟的成立
「唐宋變革」:中國社會的變遷④──商業化的進展
「唐宋變革」:中國社會的變遷⑤──都市化的進展
經濟開發成就多元發展的時代
透過「君主獨裁制」因應多元化進展
締結「澶淵之盟」,避免遊牧民族的侵略
中華思想與多國共存
今日中國文化源流的誕生
蒙古部族的崛起
第五章 蒙古帝國的興衰──世界史的分歧點
歐亞大陸盡入掌心
忽必烈奪權
走向和緩的聯合體制
大元兀魯思(國)的成立與壓制南宋
長於宣傳和威嚇戰的蒙古軍隊
支持蒙古軍運作的商業資本
貫穿歐亞大陸
紙幣的普及
支持紙幣信用的銀和鹽
經濟圈的擴大與共存
「元寇」與「西征」在歷史上的意義
氣候寒化導致衰退開始
從大都(北京)撤退
第六章 現代中國的原點──明朝
明朝的企圖:建立純粹漢民族的王朝
建立「朝貢一元體制」
排除貨幣和商業
否定貨幣經濟的明朝
打壓江南以平衡南北發展的差異
靖難之變
將首都從南京遷至北京
南北關係與鄭和遠征
江南三角洲成為棉花與生絲的重要產地
「湖廣熟、天下足」
非正式貨幣的「銀」開始流通
世界上的銀流向中國
熱絡程度更甚朝貢的民間經濟活動
鎖國體制走向實際上的崩毀
民間的主導地位和庶民文化
陽明學的定位
鄉紳的出現
漸行漸遠的官與民
從都市化的差異一窺官民疏離的現象
第七章 清朝的地域分立與官民疏離
從明朝到清朝──清代的意義
滿洲人建立了清朝
從「華夷殊別」走向「華夷一家」
「因俗而治」的清朝
只針對官僚機構的雍正皇帝改革
配合實際情況進行大幅調整的朝貢國
英國的茶葉需求拯救了白銀缺乏導致的通匯緊縮
清朝:極致的「小政府」
各地頻傳的民眾叛亂
經濟上各地走向獨立狀態
「瓜分」的危機
民族國家的「中國」誕生
第八章 歷經革命的二十世紀──建立民族國家的奮鬥之路
建立民族國家
蓬勃興盛的沿海和發展遲緩的內陸
中國的工業革命
蔣介石統一中國,以及日本的角色
選擇共產主義作為國家整合的手段
明朝以後的結構性問題在現代中國更加嚴峻
結語 現代中國和歷史的意義
西元十四世紀是分水嶺
受到歐洲影響,決意建立「民族國家」
多元性與「一個中國」的矛盾
從儒教走向「中華民族」
重新檢視西方中心既定觀點的機會
後記
參考文獻
【歷史學家寫給所有人的絲路史】
序章 學習世界史的理由
一 什麼人需要歷史?
二 歷史與權力、權威、宗教
三 現代歷史學的使命
第一章 歐亞世界史的基本結構
一 人類史的潮流
二 歷史時代的濫觴──農業革命到鐵器革命
三 戰爭、交流、全球化的時代──從騎馬遊牧民的出現到現代
第二章 騎馬遊牧民的機動力
一 馬的家畜化
二 歐亞的民族大遷徒
第三章 絲路的世界體系論
一 前近代的世界體系
二 遊牧國家與絲路
第四章 粟特到回鶻
一 宗教之路
二 粟特與回鶻的接觸點
三 從摩尼教到佛教
第五章 回鶻網絡的盛況
一 解讀古回鶻語文書
二 商隊的往來與社會生活
第六章 絲路與日本
一 絲路的終點
二 摩尼教繪畫傳來日本
後記
參考文獻
【歷史學家寫給所有人的日本史】
前言 從東洋史重新檢視日本史
全球化與「加拉巴哥化」
日本史的現況為何?
從本國史進入世界史
「東洋史」的誕生與衰退有何意義?
以日本史的肖像畫為目標
第一章 日本史從中國的「摹本」開始【古代—平安時代】
一般的「日本史」與生態環境脫節
歷史始於文字的出現
世界史中的邊陲日本
「日本史」的起點是西元六世紀末
漢語史料之中的日本
「無禮」的日本
從「倭國」到「日本」
佛教與中國
摹本的最終型態
不再是「摹本國家」
第二章 脫離亞洲系統【平安時代—鎌倉時代】
在地化的日本
進入自立的時代
暖化造成的影響
關於國風文化的通論是正確的嗎?
進入地方勢力崛起的時代
武家政治的起源
與亞洲同步走向多元化
暖化與集亞洲史大成的蒙古帝國
蒙古帝國與日本
元寇之後持續的「政冷經熱」
日本史登上世界史的舞台
第三章 「日本整體大風吹」的時代【室町時代—戰國時代】
蒙古帝國與鎌倉幕府瓦解的共通之處
室町幕府的定位
與明朝的關係
京都的變貌
層層疊疊的京都
核心都市的京都
東亞的經濟發展
「宋錢」於日本流通的理由
讓日本富強的「倭寇」
「倭寇狀況」的各種面向
居住地從山林移至沿岸地區
名為織田信長的變異體
以下剋上與身分制度
第四章 「國家」的成立【江戶開府—元祿、享保時代】
從江戶時代進入「近世」
十七世紀曾是「危機四伏」的時代
分工化與開發的時代
都市化與人口增加
江戶、大坂、京都並立的「三都」體制
都市與農村
日本人的形成
幕府原本無意「鎖國」
長期經濟成長期的結束
因金銀枯竭而「鎖國」
「國家」意識與東亞秩序的錯位
第五章 凝聚中的日本【享保時代—開國前夜】
享保改革是「與中國脫勾的改革」
文治政治、武斷政治與中國
無法擺脫「通貨緊縮」
國內產業結構的變化
田沼意次的貨幣政策為什麼會成功呢?
田沼政權的歷史定位
松平定信的思想箝制
「國學」的發展與朝廷
逐漸成形的「日本人定義」
農村社會的系統
江戶時代真的貧窮嗎?
文化核心從京都移至江戶、從菁英轉移至庶民
日本文化的自立
人口受到抑制的日本與膨脹的中國
第六章 開國與中日對立的起始【幕末—明治維新】
十九世紀的東亞局勢
日本「帝國」的誕生
幕藩體制的極限
貨幣政策失敗導致幕府瓦解
日本有兩位「Emperor」
「皇帝」與東亞
透過漢語吸收西洋文化
福澤諭吉的歷史定位
「和魂洋才」與似是而非的「中體西用」
急著簽訂《日清修好條規》的日本
清朝對《日清修好條規》的期待
「台灣出兵事件」所揭示的日清對立
第七章 與朝鮮半島相關的外交與戰爭【明治時代】
琉球的「兩屬」與「隱瞞」
「琉球王國」成為「琉球藩」
琉球王國的抵抗與消滅
清朝對琉球王國的關注
日清對立的爭點在於朝鮮半島
對清朝與朝鮮絕望而產生的「脫亞論」
日清開戰的覺悟
日俄戰爭只是日清戰爭的「延長戰」
從大日本帝國轉型為「帝國日本」
日本的「工業革命」與中國
中國的「工業革命」由日本帶動
第八章 身分認同的破滅【大正時代—昭和時代初期】
梁啟超帶來的轉機
日中關係從蜜月期走向新的對立
中國的變革
新生的中國與對日關係
新興霸權國家美國染指中國
中國民族主義的高漲
石橋湛山的「小日本主義」
進入「亞洲主義」的時代
「排斥日本」有意義嗎?--梁啟超的慧眼
「王道樂土」、「五族協和」都是空洞的口號
「帝國」與「皇國」的破局
「一體化」的日本與「多元併存」的中國之衝突
「脫亞」與「脫歐」的矛盾
「民族帝國」論真的適用於日本嗎?
結論 對現代的展望
「帝國」的興亡
從「皇帝」到「象徵天皇」
回歸「崇尚舶來品」的本質
「帝國」的影響至今仍在
中日關係的十字架
韓國的「日本觀」
何謂東亞的穩定?
後記
參考文獻
【歷史學家寫給所有人的中國史】
第一章 從黃河文明到「中華」誕生
乾燥地區與濕潤地區,將人類的生活截然二分
不管想要學習哪個國家或區域的歷史,首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了解舞台設定,亦即所謂的大前提。
人類生活的基礎,不外乎食、衣、住三者。換句話說,促使此三者成立的自然條件與生態環境,就是生活的舞台。舞台設定一旦不同,食、衣、住以及生活方式也會出現巨大的差異。
聽起來十分理所當然,我們人類稀鬆平常地生活在其中,自然也非常了解這種運作方式。不過,可能就是太熟悉了,反而不容易放在心上。如果不把上述前提放進腦子裡,就難以利用自身經驗去想像、洞察、理解歷史上各種變化和事件,也會因此少了閱讀歷史的醍醐味吧。
然而,目前為止所講述的「世界史」中,這個大前提卻意外地常常被忽視掉。無論是戲劇或是故事,大多都已經設定好一個舞台和場景。一般來說,觀眾和讀者也不甚在意,而歷史論述的情況,也時常落入相同的窠臼。
西方的世界史觀一向認為,只要同屬人類,不分地域,一定都以相同的模式思考和行動,也可以推論出相同的歷史經過。若是局限在西方相關的主題,這套邏輯或許行得通。但是,研究世界整體的世界史,卻不能作如是觀。這個觀念從過去持續至今,特別在全球史變成一種口號的今天,更難全面性地進行重新梳理。
為了導正這種毫無自覺的盲點,筆者決定在本書的一開始,就替中國史設定一個獨特的舞台。
連同中國在內的歐亞大陸,是地球上面積最大的大陸。由於面積遼闊,海岸線也顯得相對較短。換句話說,沒有傍臨海岸、和水源無緣的陸地非常廣大。
無庸贅言,距離海岸線較近的地方,自然濕氣較多,形成濕潤氣候。相反地,離水較遠的內陸地區則是乾燥氣候。這是以非常簡單的氣候和區域作為區分的大前提。按前所述,環境不同,居住在土地上的人們,其生活方式也跟著有所歧異。
從居住地一窺農耕與遊牧的差異
隨時能取得水源的濕潤地區,比較容易控制植物的栽培。隨著農耕技術發明之後,定居生活也成為一種可能的選項。對人類的生存而言,濕潤地區是極為有利的環境。
乾燥地區作為對照組,由於幾乎沒有水源,對任何生物而言,都是嚴酷的生存環境。典型的代表地形即為沙漠,到了那種地步,幾乎就是文字所形容的「不毛之地」。但再怎麼乾燥,也非全然屬於沙漠地形,還是有些區域會出現植被,這便是所謂的草原型氣候(草原地區)。
再說明的更具體一點吧。位處草原型氣候的草原地帶橫跨東西,大約分布在北緯四十五度到五十度之間。東起大興安嶺東麓,經蒙古高原、中亞的準噶爾盆地、哈薩克草原,西抵南俄草原至東歐的匈牙利大平原,幅員相當遼闊。草本植物在這個地帶生長的十分茂密,形成適宜畜牧的自然環境。
由於動物也能在這個地方生存,對人類來說,就有可能將這些動物當作家畜,採行畜牧方式生活。有了動物產出的乳製品和肉類,也能賴以為生。
不過,絕大多數乾燥地區的草原,只會生長在特定的季節和區域。在資源條件匱乏的情形下,如果想繼續從事畜牧,就必須在不同的草原之間重複移動,過著不安定的生活。「遊牧」一詞,就是形容這種型態;而「遊」的意思,便是指不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在這裡,人類的生存條件非常嚴苛。
農耕民族和遊牧民族的差異,在服裝上也是一目了然。不只外型不同,材質本就相差甚多。農耕民族的服飾多以植物纖維製成,而遊牧民族的服飾則使用動物的皮革。
當然兩者之間的差異不僅限在衣食方面,風俗習慣也天差地遠。
舉例來說,遊牧民族不敬長者,而以年輕人為尊,沒有所謂的敬老精神。另外,父兄死後,其妻也由其子弟再娶,跟「搶婚」沒有什麼差別。對世代身為農耕民族的日本人而言,遊牧民族的風俗相當難以理解。
【歷史學家寫給所有人的絲路史】
第三章 絲路的世界體系論
一 前近代的世界體系
多個世界體系
二〇一九年八月,媒體大幅報導了美國歷史學家華勒斯坦的死訊。這位學者提出的「近代世界體系論」對近代史研究帶來了強烈的衝擊。
根據他的論點,西歐創造出人為性的分業體制(尤其是日用品生產的分業體制)資本主義,並擴大成全球規模,因而讓十六世紀以後的近代世界化分為核心、半邊陲、邊陲三區塊,三者之間產生了支配與被支配的不均衡關係。而現在許多學者指出,在近代以前也存在著好幾個藉由分業體制,來統合國家、區域的世界體制。另外,學界也對該世界體制的開端,到底源自蒙古帝國時代,還是阿拔斯王朝而爭議不已。
其中,我注意到的是妹尾達彥提出的「前近代三個世界體系」(妹尾,二〇一八)。依據他的說法,歐亞大陸分成東部、中央、西部三塊,三地的北方設定為遊牧地區,南方為農業地區,顯示出西元前一千年紀東部有匈奴和秦漢,中央有塞迦與波斯,西部則是斯基泰與希臘羅馬的南北對峙、共存的結構。用另一種表現方式,就是「夷狄×中華」「圖蘭×伊朗」「野蠻人×希臘人」的南北對立。
這裡我想指明一點,畜牧雖然是從南方農耕地帶展開的,然而當北方出現遊牧世界時,農耕世界就產生了所謂「文明與野蠻」的歧視。秦漢的秦帝國、波斯、希臘羅馬原本都是從北方興起,然而當他們進入農業地區,完成了國家的形態,就自詡為文明人,而將北方人視為野蠻人。不論印度、波斯、希臘和羅馬,都是出自北方的印歐語系,但卻歧視出身地的同族。隨著時代進展,在東部,有鮮卑出身的北魏歧視柔然,而屬於北魏以降拓跋國家系譜的隋唐,則視突厥為蠻族。近代西歐的主人翁日爾曼人,曾經也被羅馬人視為蠻族。
而歐亞東部的「夷狄×中華」中,更能歷時性地(diachronique)讓我們了解這種南北對立的樣貌。這是因為我們不僅能從漢文史料中,配合同時期中華事態,側面觀察到從匈奴開始,到鮮卑、柔然、突厥、回鶻、契丹、蒙古一連串夷狄方面的狀況,加上自突厥之後,夷狄用自己語言所書寫的文獻也都完整保留下來的關係。以下的敘述便以「夷狄×中華」為中心。
遊牧經濟的脆弱性
遊牧國家依賴畜牧為生,因而面對自然環境的脆弱性十分顯著,經濟極為不穩定。農耕國家的經濟基礎是穀物,但遊牧國家不同,家畜不利保存,所以潛在隨時都有可能陷入家畜不足的危機。尤其是夏季乾旱、野火,冬季冰雪、寒流造成饑荒,而導致野草不足的話,家畜就會以數萬到數百萬頭的規模大量死亡,人民也因而減少。
在這種狀況下,只能遷移、攻擊其他地區的遊牧部落,或者侵略南方農耕地區,一併搶奪家畜和人丁資源。獲得的人丁資源當然便受到奴隸般的待遇,如果是遊牧民,便可以直接利用,而如果是農民或工匠,就讓他們在各別的領域工作。遊牧國家也零星擁有少許農耕地,遊牧民無法從事這類勞動。
即使不是在上述的危機時刻,光靠草原遊牧世界產出的資源,也無法維持國家運作,從遊牧國家的支配結構來說,必須經常性從農耕世界吸收財物。
遊牧國家的形成與特徵
如前章所述,騎馬遊牧民集團具有卓越的機動力,當大型勢力從部落間的爭戰中崛起時,就成為史上第一個遊牧國家,人類的歷史從此跨入新階段。話雖如此,光靠遊牧無法自給自足,而且遊牧民並非遠離農耕地區孤立生活。從未有例子顯示在草原地帶孤立、獨立生活,還能夠自然生成國家。遊牧國家永遠是在與農耕世界鄰接的邊境附近形成。
匈奴的領袖稱為「單于」,鮮卑之後稱為「可汗」,遊牧社會中,領袖的使命是帶兵作戰、分配戰利品,和平時期指揮圍獵兼軍事演習的任務,此外還有重新分配從臣屬部落的貢稅、貿易中得到的資源。遊牧民眼中的理想領袖,是具有高度戰略、危機管理能力,同時公平分配資源的人。因為掠奪戰是集體戰,掠奪品的重新分配是由領袖裁量決定的。
農耕國家為擴張領土而發動的戰爭,對統治者雖然有利,但對一般百姓來說只是消耗。然而,在中央歐亞的遊牧國家中,戰爭不只對統治者有利,對一般民眾也是生產活動,而不是消耗。生產力低的遊牧部落結盟建立遊牧國家,是為了集結到南方掠奪時的組織,總之,就是為了活下去。
只是,我想先提醒大家注意,中央歐亞的騎馬遊牧民集團絕不是在文化落後的野蠻人。我們很難洗掉從中華主義或西方中心主義的立場,將遊牧國家貼上重視「掠奪」的惡質國家標籤,但是這種評價過於片面,正如世界一流的東洋學者岡田英弘一再強調,在歷史中不可作善惡的道德評斷。
再看看其他地區和時代的例子,古印度的剎帝利謀求生計最適當的方法,就是靠著戰鬥掠奪他人的財富,連結婚也可以搶親結婚。另外,在前近代的海上貿易中,世界各地也不乏貿易船搖身變成海盜船,正當生意與海盜行為相輔相成的例子。漢人、波斯人、希臘人、羅馬人殘暴行徑,比他們稱之為夷狄、野蠻人的遊牧民更加野蠻的例子,更是不勝枚舉。
回到正題,遊牧國家的特徵有十進位的軍民組織,與中央、左右翼分統體制等。位於頂峰的是王族和保護他們的心腹、親衛隊。遊牧部族發展為部族國家、部族聯盟國家,進而最後成為中央歐亞型國家的過程中,擔當重要任務的是單于和可汗的心腹集團,這些人都抱著堅定的決心,連生命都能獻給超越血緣關係的主君(在蒙古稱為伴當),以及這些心腹指揮的親衛隊(在蒙古稱為怯薛)。
伴當的原義是「夥伴」,但在歷史學名詞則是「誓死守護主君的心腹戰鬥集團」,同時具備菁英與奴隸(軍事奴隸)雙重特性。這種心腹、親衛隊的形式,包含怯薛,不只出現在中央歐亞,日爾曼各族(從士團[comitatus])和穆斯林各國(馬穆魯克、古拉姆[Ghilman]),甚至普及到倭國(伴、人制)。談及與證明整個歐亞大陸的普遍性太過專深,所以這裡省略(參照森安,二〇一二;Beckwith,二〇一七;丸橋,二〇一八)。而財物的贈與系統支持了這類心腹、親衛隊的堅固人際關係。
最初的小組織是在與其他部落的掠奪戰爭階段中產生,那時候只要分配戰利品便能滿足。但是發展到遊牧國家的階段,只要戰利品已經不夠了,必須建立起恆常自外部吸收財物、資源,再重新分配的體制。也就是說,這種重新分配體系的建立與遊牧國家的形成是表裡一體,掠奪戰爭、征服戰爭的持續已成為遊牧國家的宿命。
遊牧國家並不是只靠騎馬遊牧民就能成立。掌握政治與軍事的騎馬遊牧民為核心,但不只是商業、手工業,連從事農業的定居人民都納入直接和間接的支配下,是個複合性的國家。尤其國際商業,也就是經由絲路的貿易,是發展與維持一個國家最不可缺少的要件。在國境地帶與農耕民交易,也是遊牧民維持日常生活必要的行動。不論是大規模的國際商業,還是中小規模、國境附近的交易,若是不能通行無阻,就得訴諸掠奪這種非常手段。
但是,過去歐美學者經常使用的「交易或掠奪」理論並不完全對。我們必須注意到一點,那就是兩者的對象不同。和平時期的交易目標是奢侈品、手工業品(武器或生活用具等)、農產品(穀物、酒、麴等),但是靠戰爭掠奪來的,主要是家畜和人。家畜是和平時期遊牧國家出口到農耕國家的交易品,但是戰時卻反倒成為向農耕國家掠奪的對象。遊牧民從農耕地帶奪取家畜,是為了補充因自然災害、瘟疫,或與其他部落戰鬥失去的家畜,又或是解決因人口增加而導致的家畜不足等,是遊牧經濟中再生產活動的恆常化。
對遊牧民而言,掠奪是關乎生存策略的最後手段,如果按農耕都市文明的道德規範,簡單將之歸入「惡」的一方,歷史就無法理解了。如果主張為「惡」的話,那麼在日本戰國時代,搬演「盜國物語」的武田信玄、織田信長和豐臣秀吉等武將不全都是大惡人了嗎。這麼一來,日本史便無法成立,希望大家想想前面岡田英弘的話。
絹馬交易
「絹馬交易」這個歷史名詞,也是由是第一章介紹的「三風土帶說」提倡者松田壽男提出的。他認為農耕中國與北方—西方的遊牧國家,並非永遠都在對立、戰爭,不如說維持和平的交易關係才是常態。而兩者的特產馬與絹,正可以代表這種狀態,因而如此命名。
關於這種交易關係,中華方面的漢文史料,全都調整成周邊國家自發性的「朝貢」,但是實際上擁有騎馬軍團的遊牧國家居於優勢,將馬等家畜或畜產品出口,再從中國進口以絲綢為首,穀物、文具、生活用具等無法自給的產物來進行貿易。即使中國一方極度不利,然而一旦拒絕交易,恐將被遊牧勢力侵略,而且中國需要馬匹,是最重要的軍需品,所以自古以來從西漢、東漢對匈奴開始,東漢、曹魏、西晉對鮮卑,北周、北齊、隋唐對突厥,唐對回鶻汗國,到宋對遼、西夏等,往來貿易長達上千年之久。當然,當遊牧國家不提供馬匹的時候,中國方面便會片面獻上「歲幣」,這是因為他們判斷即使如此,也少於遭受侵略所蒙受的損失。
馬擁有可與現代陸軍的戰車、空軍的戰鬥機匹敵的戰力,乃軍備的要害,所以中國方面永遠有著很高的需求量,於是送出大量的絲織品作為回饋。絹馬交易最盛的時期是在突厥與回鶻汗國統治時代(六到九世紀),當時的絲路貿易包含絹馬交易在內,最有成就的操盤手是粟特商人。粟特商人的身影在此之前就已出現,之後崛起粟特系回鶻商人,可以稱之為他們的後繼者(後述)。
松田壽男也提醒,在國境附近有半官半民的交易「互市、關市、交市、合市」,與應稱為官方貿易的絹馬交易並行。由於史料不足,難以了解其實態。話雖如此,除了中國方獲得地方官吏或國家認可的民間商人,和遊牧方的粟特商人這類外來商人之外,一定也有王公貴族或部落族長等的代理人以個人身分參與,用家畜、乳製品、羊毛製品和北方特產的高級毛皮、香料,交換中國的農產物或手工藝品。
在絹馬交易上,年年以馬換來的大量絲綢織品(馬價絹)都堆積在蒙古高原—天山山脈地方,主要都是經由粟特商人作為輕而高價的商品或貨幣,越過中亞,搬運到西亞、東羅馬帝國。而遊牧國家得到的回饋則是金銀器、玻璃製品、玉、琥珀、珍珠、珊瑚和其他寶石類,以及各式各樣的香料藥品類等奢侈品。匈奴、突厥、回鶻等草原世界的王公貴族有多喜愛金銀器呢,從正史中的匈奴列傳、突厥列傳、回鶻列傳等漢文紀錄,以及用希臘文留下來,從東羅馬來到突厥的使者報告,還有蒙古、南西伯利亞、天山山中等出土的實物,再再述說了這一點。
還有一點我們不能忘記,就是會走路的高價商品—奴隸。從北朝到隋唐時代,中國接納了許多來自西域的藝人、音樂家、藝術家、工藝師傅、醫師等,在文化交流上異彩紛呈。他們當中許多人是被高價買下的奴隸,或是高價雇用的特殊技藝者。草原的遊牧民世界也過著可與北朝、隋唐媲美的豪華生活。在鋪著地毯、以昂貴錦繡包覆的華美帳篷,穿著奢華的王公貴族和妻妾們用金銀杯或玻璃工藝品喝著葡萄美酒,欣賞著西域傳來的歌舞音樂和雜技團吧。
前近代世界體系論的提倡
如果極粗略來解釋華勒斯坦的近代世界體系論,西歐勢力是靠著掠奪南北美洲、非洲的資源和財富發展起來的,而他們的靠山就是火槍、大砲堆砌的軍事力。
即然如此,我們也可以模仿華勒斯坦,將歐亞大陸北半邊的遊牧勢力依靠騎馬軍團的戰力,搶奪南半邊來維持和發展國家的現象,命名為為「前近代世界體系」吧。更精確一點的說是「前近代歐亞世界體系」。不過,從第一章第一節中敘述的本書立場,不用歐亞兩個字,光是「前近代世界體系」就夠完整了。另外,這個論點我已在二〇一一年有別於妹尾,獨自公開提出過(二〇一一a)。
騎馬遊牧民出現之後,前近代歐亞大陸史的趨勢,是北方遊牧國家與南方農耕國家的對立與協調。中央歐亞的遊牧國家資源、財富少,無法獨立維持穩定的國家組織,因此恆常地向南方農耕定居地區吸收財富,建構重新分配的體系。
根本上,所謂國家就是把掠奪合理化的手段,而遊牧國家掠奪,農耕或定居國家不掠奪的說法,是不正確的。支配者與納稅者(被支配者)在同一領域內的國家,支配者為了經營國家,不論進行如何殘酷的掠奪(剝削),後世的人或研究者也不會稱呼為「掠奪」。但是不論是農耕國家還是遊牧國家,都是從廣大國民手上奪取,即使是強制收受稅役這一點,其強制力都同樣來自於軍事力或合法暴力組織(如軍隊、警察等)。
遊牧生活無法自給自足,北方遊牧民經常被認為生活貧苦,但是遊牧民有肉和乳製品。事實上,南方農耕文化圈的一般農民賦稅沉重、營養狀態也不佳。話雖如此,北方草原的遊牧世界,恆常地缺乏獨立運作國家所需的資源、財富,因此不得不向南方富裕的農耕定居世界尋求,而馬的存在與騎馬軍團提供的卓越戰力,讓掠奪行動得以成功。
遊牧民具體實行的奪取方法主要有三種,如果把焦點放在「夷狄×中華」的歐亞東部,就可看到第一是中國奉獻的「歲幣(貢品)」,第二是向塔里木盆地及其他綠洲都市國家「徵稅(關稅)」,第三是直接的「交易」。這裡並未包含「掠奪」,但是歲幣或徵稅都是無形而間接的掠奪,不只是歲幣、徵稅,若是交易受阻,也很可能發展成直接掠奪或侵略戰爭。不過那是非常時期,常態上還是「絹馬交易」或「互市、關市、交市、合市」等術語所代表的交易。
《周書.突厥列傳》中有個著名的段落,突厥第一汗國的第四代他鉢可汗提到在北中國分立的北周與北齊,豪邁地說:「但使我在南兩箇兒孝順,何憂無物邪。」(若南方二子[北周與北齊〕孝順,我何須擔憂物資欠缺?)不過,這故事並不只是表現可汗的傲慢,依我所見,應可解讀為體現前近代世界體制的代表性文字。
到頭來,我所提倡的「前近代世界體系」指的是北方遊牧國家用侵攻和掠奪的方式,並建構起一套與侵略表裡一體的「歲幣」「徵稅」「交易」多條路線,從南方農耕國家獲得不足的資源與財富,將由此吸取的資源和財物,在國內重新分配來運作國家的體制。而到了十世紀以後遼國與高昌回鶻等中央歐亞型國家的階段時,除了上述的三種掠奪之外,又加入「直接支配農耕地帶」與「引進文書行政」。
如果將前面「絹馬交易」中的描述加以鋪陳,累積在漠北遊牧國家的大量絲織品,再加上自費生產的馬匹等高級商品,經由粟特商人等之手,從東西突厥斯坦運送到西亞、東羅馬,而遊牧國家也得到西方產的高級商品作為回饋最後,為了經營國家而將這些商品重新分配。因此前近代世界體系與作為奢侈品交流管道的絲路便是互為一體,也因此將絲路這個學術名詞一直使用到近代,是不適當的(參照本書第四五頁)。
【歷史學家寫給所有人的日本史】
從東洋史重新檢視日本史
全球化與「加拉巴哥化」
近年來,「全球化」、「全球主義」這類詞彙幾乎每天都在耳邊出現。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任何國家都必須與全世界接軌、交流與合作。即使有些國家想要奉行孤立主義或是鎖國政策,終究也無法如願。而這種情況,並不只發生在我們日本。
然而,若要問實際上日本的全球化程度有多高,恐怕答案會讓人陷入不安。儘管日本政府口號喊得震天價響,實際上仍有許多方面落後於全球,至今仍未擺脫「加拉巴哥化」的刻板印象。
以上純屬個人觀點,不一定能反映日本的整體情況,不過,對於我最熟悉的學術界,在全球化方面的相關情況,或許我還能進一步提出較為具體且明確的說明。
第一點要提出的是,目前日本學術界的發展方向可說與全球化背道而馳,這點讓人感到憂心。由於學術研究重視獨創性,當然需要所謂的「加拉巴哥化」,也就是讓自己得以「自主演化」的意思。然而,在進入奉全球化主義為圭臬的時代之後,卻讓人不禁懷疑,原本應該發揮原創性的研究者是否已被全球化的浪潮吞噬,導致其研究與相關知識素養也變得平庸與同質化。簡單來說,雖然每個人的描述方式或使用的語言可能不同,但說的卻是差不多的話,甚至根本是相同層次的內容。這種學問一點都不有趣,而且這種換湯不換藥,把大家都已知的事情換個說法來講,根本就不算是學術研究。
若問全球化是否能讓人們擁有更開闊的視野,或是讓研究水準提升至世界的標準,答案當然不是。我發現許多研究領域正逐漸被世界所淘汰,而這就是負面的「加拉巴哥化」。而在這個全球化時代,或許變質最嚴重的學術領域,就是人文學科。
日本史的研究又如何?
日本史學恐怕也不例外。在爬梳一國歷史時,當然得了解其內部精細的史實,但光是這樣還不夠充分。必須進一步掌握該國與世界關係的變化,或是其對世界造成了哪些影響,這些面向的重要性絲毫不遜於對該國歷史本身的探究。
無論是個人還是集體,內部與外部不是彼此分離的。要想徹底了解內部,便不能忽略與外部的關聯;而若不了解內部,就不可能真正掌握與外部的連結。國家也是一樣,只有同時了解內部與外部,才能知道國家的來龍去脈,以才能真正理解其發展脈絡及當前在國際社會中的定位。
但我發現,現行的日本史研究往往不是如此,總給人一種「以管窺天」的感覺,只將焦點集中在日本這個國家的內部,然後沿著歷史脈絡依序列出「曾經發生過哪些事情」而已。
筆者總覺得,這很像是在讀「履歷表」。任何人之所以能夠在這個世界出生,一定有父母親,也一定有祖先;而他會在學校學習,進入社會後從事某些工作,而在這段過程中,應該都會經歷過各種人際相遇、啟發與轉折。然而「履歷表」上完全不會記載這些內容,只會依序列出「畢業」或「任職」等人生大事,感覺就像這個人順理成章地一步步成長起來。至於履歷表的格式、撰寫方法、題材與內容也幾乎大同小異,趨於平庸,看不到「加拉巴哥化」的獨創性。
市面上的日本史也有同樣的問題,日本這個國家彷彿自古以來就理所當然地存在,各種事件也幾乎都只在國內發生與結束。若以這種方式書寫日本史,誰來寫都差不多,也的確比較容易順應當今全球化的潮流。
話雖如此,要研究日本史當然不能只把焦點放在日本。比方說,在「遣唐使」的歷史之中,就不得不提及中國的唐朝;在探討「元寇」的歷史時,就一定會涉及蒙古這個外國。然而,主題與主語終究還是日本,這些外國通常只被視為跑龍套的配角,很少有人深入外國本身的歷史脈絡,進而重新審視日本的歷史。
如果稍微轉換視角,的確可能從不同的角度來論述「遣唐使」或「元寇」的歷史,但我完全看不到有人真正關注這一點,這正是所謂「加拉巴哥化」的體現。
從本國史進入世界史
話說回來,日本人對「日本」這個國家或是歷史感到興趣,其實也不是什麼太久遠的事情。
若問最古老的史書是哪一本,根據日本東洋史學先驅內藤湖南的說法,應該是鎌倉時代初期的《愚管抄》或南北朝時代的《神皇正統記》。再往前推算的話,應該是《日本書紀》或六國史這類官方史書,但這類史書的刊行動機或關注重點並不相同,因此不包含在這裡討論的範圍內。
這些官方史書主要記載天皇家或相關人士的事蹟,算是宮廷史或王朝史的一種。再往後一點時代的史書,則有知名的水戶光圀著手編撰的《大日本史》,但說到底,這還是模仿中國史書編撰的作品,基本上還是王朝史。只有漢籍,也就是中國的史書,因此當時的日本人還未真正開始思考自身的歷史。
許多日本人開始從現代國家或現代社會的角度思考日本歷史,是在江戶時代中期的「國學」興起之後。另有一說認為,大眾之所以開始對歷史有一定程度的認知,是因為江戶後期的儒學者賴山陽所著的《日本外史》成為暢銷書的緣故。如果這種說法屬實,那麼日本人不過是從兩百多年前才開始關心自己國家的歷史。
進入明治時代之後,日本打著文明開化、富國強兵的口號,企圖轉型為西方式的「nation state」(民族國家)。因此,日本人認為有必要效法西方,建立全體國民共享的國家歷史,也就是所謂的「national history」(國族史)。從此,日本開始發展出「歷史學」作為一門學科,並依照這套學術體系教導國民歷史,以喚起對集體過去的認同,強化「我們是同一國的國民」的共同意識。
當時的英國有自己的國族史,德國也有屬於自己的國族史。直到今日,歷史學或歷史書寫雖然還是以本國為主,但是當時的歷史學可是毫不避諱地將本國置於敘述核心。因此,從過去到現在,幾乎每個國家的「國族史」都容易流於「自說自話」。畢竟這種書寫方式,本就是寫給「國民想要了解與分享的歷史」。然而,僅止於此難免流於狹隘,更無從掌握本國與外部世界的關聯,以及自身的國際定位,所以我們才需要關注超越本國的歷史,也就是所謂的「世界史」。
「東洋史」的誕生與衰退有何意義?
西方的世界史不僅涵蓋外國史,同時也構成了本國的歷史。比方說,要研究英國史就無法不提及法國史或日耳曼民族史,因為這些國家彼此交織,而且共享基督教信仰與文化背景,因此「西洋史」也就自然包容了各國的本國史,成為一套彼此連結的整體敘述。此外,由於西方列強曾經稱霸世界,所以「西洋史」也就順理成章地延伸為「世界史」。
因此,當西方國家討論本國史時,一定會納入世界史;因此本國史也就自然而然地成為世界史的一部分。從本國史、「國族史」緩緩過渡到鄰國史、外國史、西洋史,再擴展為世界史。以西方的歷史學而言,光是這樣的結構就已經相當充實。
然而日本的情況卻不是這樣。不管如何深入挖掘日本史,都挖不出宏觀的世界史,就算偶有外國登場,終究還是只會從日本角度加以描述,幾乎不重視對方的客觀脈絡。而在西方版本的「世界史」中,不僅未提及日本,甚至未提及整個東亞。
為此,內藤湖南等人創立了「東洋史學」這門學問。明治時期的日本人本就熟悉漢學,對中國史書與史實有相當理解,因此他們才意識到有必要建立一套屬於東洋的「世界史」框架,用來區別以西洋為中心的世界史,藉此重新審視日本,並嘗試建構一個東西合壁的世界史。光是從這一點,不難窺見當時的日本人對於歷史學、世界史與日本史之間的落差有多麼苦惱,也多麼認真地的想要重新探究自身在其中的定位。
尤其是中國作為東亞舉足輕重的存在,不論從空間或時間上來看,若忽略了中國的歷史,就無法理解日本的整體定位。一直以來,中日兩國隔著日本海遙相對峙,不斷地彼此影響,從未斷絕。
如果能透過東洋史學來說明中國與東亞這個歷史世界,就能從這些關聯性中描繪出日本的樣貌,進一步的定位日本在整個世界中的位置。這正是當初許多學者在建構日本歷史學之際的共識。因此當時除了大學之外,在中等教育也設有「東洋史」與「西洋史」兩門課程,並重視它們與日本史之間的銜接。
不過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這兩門課程被整併為「世界史」,導致東亞世界在中等教育中的比重明顯下滑。雖然「東洋史」在大學中勉強存續,如今也幾近崩解,更像是瀕臨絕種的稀有物種。換言之,日本人已慢慢淡忘前人構建的東亞視角,也正在失去連結日本與全世界的關鍵線索。前面提到的「全球化」與「加拉巴哥化」乍看之下互相矛盾,卻恰恰說明了當前日本人以及日本史學的現況。
墨磊寧(Thomas S. Mullaney)
張瑞德、馮啟宏
落合淳思
布萊恩.蘭德 (Brian Lander)
文浩(Felix Wemheuer)
金英敏(김영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