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末日戰場哈米吉多頓/書籍簡介
過去,此地是所羅門王的名城,是眾軍集結、預言世界即將大戰的場所;
現在,考古長才將匯集此地,展開一場地上地下都精彩無比的挖掘大戰!
最會說故事的考古專家 艾瑞克.克萊恩全新磅礡力作
累積30年的大量材料 一場深入淺出的時空導覽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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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血推薦★馬雅人(FB馬雅國駐臺辦事處)/江芝華(國立臺灣大學人類學系副教授)/阿潑(文字工作者)
克萊恩並不以呈現完整的考古報告為目的,而是透過其中的故事來引出考古發現的意義,畢竟嚴謹的考古報告對於一般民眾來說,實在難以親近。這種有八卦、有知識的書寫方式,更適合將考古學推廣給一般民眾。閱讀本書,透過作者輕鬆的筆法,就好像真的在觀看考古隊員之間的愛恨情仇,看著一場飽含學術知識的考古八點檔。──馬雅人,FB馬雅國駐臺辦事處
本書精彩地描寫巴勒斯坦境內著名哈米吉多頓遺址的發掘過程,克萊恩透過非常嚴謹的檔案爬梳,領著我們回到20世紀初期發掘的現場,讓我們看到了考古發掘不僅止是發掘而已。中間所涉及的人、事、物間的衝突、糾葛往往才是考古現場真實發生的日常,而這些日常更深刻地影響了發掘的走向及成果,形塑了我們對於過去的想像。──江芝華,國立臺灣大學人類學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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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下,是古老聖經的末日戰場待解之謎──
地底上,是錯綜複雜的考古團隊權謀之爭──
「我寫了很多很多小事,個別每一件事大概都不算什麼,但我在過去兩年裡學到的是:大多數決定一場考古活動命運的大事都是從小事發展起,如果這些小事能及時解決,或許就能避免未來的耗時耗力焦頭爛額。我並不喜歡整天抱怨挑毛病,但我覺得您應該會想知道所有真實發生的事。」
當詹姆斯‧亨利‧布瑞斯提德──成就卓著的古埃及專家,也是芝加哥大學東方研究所(the Oriental Institute)的創辦人、所長與董事,更是米吉多挖掘計畫的主持人,坐在芝加哥的辦公室中收到這段米吉多「線人」寫給他的報告私信,焦頭爛額可想而知──然而這可說是考古隊的日常。
1925到39年之間,布瑞斯提德先生共派出了克萊倫斯‧費雪(Clarence Fisher)、P‧L‧O‧蓋伊(P.L.O. Guy)及戈登‧勞德(Gordon Loud)前往米吉多──傳說中的所羅門王都城所在地──進行挖掘。讓這三位一時之選擔任現場主持人再適合也不過了,他們充滿熱情與知識,在考古方法上貢獻創舉,卻也在方方面面讓布瑞斯提德先生傷透腦筋。不斷往返的書信電報中,充滿了人事調度爭辯、討論隊員狀態、質疑研究進度、要求研究發表與挖掘同時進行。原來考古從裡到外、從身到心都是嚴格考驗!
不只如此,美國大蕭條而導致金主洛克菲勒家族的支助態度轉變,以及英國託管巴勒斯坦日益增長之緊張局勢,更添增了考古活動的艱難。勞德上任後在1937年發現的大批金器與象牙寶藏,成為了到今天都尚未有定見的謎題,而1939年,挖掘團隊的很多成員都應徵入伍,「試圖阻止現代世界變成又一個末日戰場」,考古發掘工作隨之中止。在以色列建國的1948年,考察團隊的臨時宿舍更遭人洗劫,並被意外燒毀。要到相隔五十幾年以後的90年代,考古學家們才得以重回這片土地。
米吉多考古隊的故事包含著權謀、內鬥、浪漫綺事、法律糾紛、還有各種人事大風吹的背後細節──以及最重要的,是對考古的堅持不懈毅力,讓米吉多遺址豐厚開發成果呈現與世人面前。克萊恩將這些綿密的軼事,交織於更大的歷史事件之中,開展出一幅完整且引人入勝的考古圖像,猶如身歷其境,回到彼時的米吉多土丘上!
芝加哥團隊留下了超過三十年的大量著作和信件,從信件和電報到卡片,便箋和日記。艾瑞克‧克萊恩用這些材料繪製了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過去考古時代的肖像。他巧妙地將探險隊置於美國大蕭條以及英國授權巴勒斯坦日趨麻煩和緊張局勢的背景下。他為讀者提供了關於米吉多發現的爭論,困擾探險的內鬥,以及使來自內部對古代世界驚人發現的觀點。
這場知名的考古大戰,是兩次世界大戰間一個發生在遙遠遺址的迷人故事,在歷史的十字路口享有其非凡的地位。
▶ 現場考古隊的管理就是門大哉問
宗教信仰、生活習慣、個性與做事習慣,還有與當地人工作者的關係與管理……考古現場除了嚴謹科學專業之外,這些「人」的問題可是同樣重要的……考古隊員甚至要求建造網球場,認為這是「日常生活所需」
──當然,可不能禁止自由戀愛與搭訕!
▶ 豐富史料內容帶領還原考古現場
目前收藏於芝加哥大學東方研究所、洛克斐勒檔案中心(Rockefeller Archive Center)、以色列文物局(Israel Antiquity Authority)和其他地方的檔案,有著大量手稿、照片、信件、研究筆記、電報與日記。克萊恩充分展示其優異的敘述和講故事能力,搖身一變成為「考古學家的考古學家」,宛若一名偵探推理家,帶領我們還原真實歷史現場!
▶ 奠定考古學眾多技術
熱氣球空拍技術、垂直發掘法、以及使用孟賽爾顏色系統(Munsell color system)來描述土壤顏色。他們的發現與創新至今依然在聖經考古學界大放光彩並沿用至今。在炙熱且水土不服的環境下,且看這群考古學家如何將現有工具和技術發揮至極致!
【本書特色】
★希伯來聖經裡最全知全能的名君所羅門王,其都城之謎一向是歷史、考古、宗教學家的核心焦點。本書將帶領讀者進入到聖經與考古的世界。
★在考古學的萌芽階段,且看第一線的考古學家如何砂礫堆中淘出珍珠、點石成金!
★透過克萊恩幽默、順暢且精細的筆觸,深入淺出,讀者不需要具備考古學知識也能徜徉其中。猶如小說驚心動魄,同時詳實介紹考古現場的專業技術。
★時光出土/書籍簡介
最有趣的考古入門書,
閱讀的驚奇之旅!
從沒想到,考古學可以如此精準、專業,而且快樂。
「最受歡迎的考古學圖書獎」得主傾力之作,
擁有30年資歷的考古學者,告訴你第一手考古實況。
引領讀者從18世紀迄今的考古挖掘與發現,
從龐貝到佩特拉、從特洛伊到兵馬俑,
從邁錫尼到米吉多和馬撒達……
跟著艾瑞克‧克萊恩一起踏上重大考古遺址,
從此你將成為這位魔魅般考古說書人的頭號粉絲。
從西臺人、米諾安人,
談到印加、阿茲特克與莫切文明……
聽他以鮮活的細節,呈現古代民族與文明,
藉此追溯始於業餘消遣到今日尖端科學的考古學歷史。
真正的考古現場永遠比電影還精彩,
絕妙的故事敘述技巧,讓人身歷其境,
彷彿圖坦卡門寶藏出土的那一刻,
你也聽到了偉大考古學家卡特所留下的名言——
「我看到了美妙的東西」。
PTT馬雅人(Mayaman) 蔡佾霖
中興大學歷史系助理教授 游逸飛 【好讀推薦】
各界讚譽~~
極其好讀……一些讀者或許會突然想要衝出門去,拿上鐵鍬和鏟子,朝向一個土丘或者垃圾堆。
~~《華爾街日報》
在過去的兩個世紀,考古學已經成為人類最偉大的學科之一。它不斷拓展著人類對歷史的認知,以及我們對人類多樣性的了解。克萊恩是這個卓越領域的領導者,並且他懂得如何把故事寫得準確而歡樂,這也是讀者之幸。
~~羅伯特•福爾德,《國家郵報》
這本書會拉著你的手,帶領你展開橫跨全球的旅程,探索魔力考古之謎。你將會認識著名考古學家、探訪傳奇遺址、看見使用新興技術的最新發掘。考古學充滿了「美妙的東西」,而本書作者是最傑出的考古說書人之一,是你必不可少的一本書。
~~莎拉‧帕卡克(Sarah Parcak),任教於伯明罕阿拉巴馬大學、2016年TED大獎得主
艾瑞克‧克萊恩引領讀者踏上穿越考古史的驚奇之旅,彷彿讓我們化身考古學家親身參與從古至今那些偉大的發掘時刻。對於那些好奇想要更了解考古學的人,這本書是絕佳的入門,同時對於那些終身投入的發掘者──他們肩負揭露、維護、保存我們過去歷史的人類使命──也是一部深具意義的著作。
~~卡菈‧庫尼(Kara Cooney),《終將成王的女人:哈姬蘇在古埃及的崛起》作者
本書是由經驗豐富的考古學家描述這個領域「最偉大的成功案例」,節奏輕快、引人入勝,無論是何種背景的讀者都會深深著迷。
~~裘蒂‧馬格內斯(Jodi Magness),《聖地考古學》作者
在這部最新又饒富趣味的考古學入門書中,世界一流的考古學家艾瑞克‧克萊恩讓人一窺面紗之下神祕莫測、興奮刺激的考古學世界。讀者不必踏出家門,就能認識世界各地的著名遺址與發現,學會如何尋找、挖掘古代遺物。
~~坎蒂達‧莫斯(Candida Moss),《迫害的神話:早期基督教徒如何發明殉難故事》作者
我愛死這本書了。《時光出土:考古學的故事》是本充滿許多有趣故事的出色讀物,一部絕佳之作。
~~肯內思‧L‧費德(Kenneth L. Feder),《透視過去:人類史前考古學入門》作者
克萊恩同時呈現出文明和考古學進程精采絕倫的歷史──他對這主題的學識無人能及。
~~羅伯特‧R‧卡吉爾(Robert R. Cargill),《打造聖經的城市》作者
艾瑞克.克萊恩(Eric H. Cline)、林志宏
★歡迎來到末日戰場哈米吉多頓、時光出土/作者簡介
艾瑞克‧克萊恩(Eric H. Cline)
喬治華盛頓大學古典學系與人類學系教授暨國會考古學研究中心主任,曾任該校古典暨近東語言與文明系所長。1982年畢業於達特茅斯學院古典史考古系,兩年後在耶魯大學近東語言暨文學系取得碩士學位。1989年獲得傅爾布萊特獎學金(The Fulbright Program)補助,1991年完成學業,正式成為賓州大學古典史博士。
克萊恩不僅只是學院派的歷史學者,他也擁有相當豐富的實地探勘、考察的考古學經歷。每年夏季都會親至古文明發源地,像是以色列、埃及、約旦、賽普勒斯、希臘、克里特島等區域從事考古、上古史研究。至今已累積三十多年的研究資歷,堪稱目前最活躍的考古學家之一。
另外,克萊恩也是一位長於書寫古文明史與考古知識的多產作家,但他的創作目的不限於學術研究。自2000年起,克萊恩陸續寫就了幾本為大眾讀者而作的歷史普及作品,除了為知名的「牛津通識書系」寫有《聖經考古學》(Biblical Archaeology: 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與《特洛伊戰爭》(The Trojan War: 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二書,其餘還包括:《世界末日的戰場:青銅時代至核武時代的米吉多與耶斯列谷地》(The Battles of Armageddon: Megiddo and the Jezreel Valley from the Bronze Age to the Nuclear Age)、《古代迦南至現代以色列的耶路撒冷圍城戰》(Jerusalem Besieged: From Ancient Canaan to Modern Israel)、《從伊甸至出谷:聖經解謎》(From Eden to Exile: Unraveling Mysteries of the Bible)等等。
臺灣已譯有他的兩本著作,皆由臺灣商務印書館出版:《古地中海文明陷落的關鍵:公元前1177年》(1177 BC: The Year Civilization Collapsed, 2019)和《時光出土:考古學的故事》(Three Stones Make a Wall: The Story of Archaeology, 2019)。本書是他的最新作品。
★世界遺產與歷史城市/作者簡介
林志宏 城市規劃師,法國籍華人,1967年生於臺灣宜蘭市,法國巴黎索邦大學藝術史博士、法國巴黎 La Villette 建築學院“城市規劃暨建築”高等證書、法國高等社會科學院“景觀暨土地研究”高等文憑。 曾任臺灣大學建築與城鄉發展研究基金會規劃師、臺灣文化大學景觀系講師、及臺灣樂山文教基金會主任,現任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法國總部世界遺產中心專員,同時兼任法國巴黎索邦大學 遠東研究中心
張毅瑄、黃楷君
★歡迎來到末日戰場哈米吉多頓/譯者簡介
張毅瑄
臺灣大學化學系、歷史研究所畢業,譯有《哺乳動物們》、《地球毀滅記》、《古典洋裝全圖解》等書,最喜歡的一句話是「若以求知的觀點看待一切,所有的事都是好事」。
★時光出土/譯者簡介
黃楷君
政大阿拉伯語文學系、廣播電視學系畢業,曾任出版社編輯。雖然不是穆斯林,卻一直和伊斯蘭很有緣分,於是經營了臉書粉絲專頁「伊斯蘭沒有面紗」。現為自由編譯。
聯絡方式:kaichunhg289@gmail.com
★歡迎來到末日戰場哈米吉多頓/名人推薦
「這本書將使讀者對看似冷酷而客觀的考古科學大開眼界。而克萊因對個人世界和職業世界之間互動的審慎、寬厚且有時幽默的書寫,正是實現這一目標的原因。」──John Butler,《亞洲書評》(Asian Review of Books)
「Digging Up Armageddon得以對米吉多展開如此巧妙的歷史處理,歸功於克萊因的細緻入微研究,他強調了勞動、特權、政治和資本主義如何影響20世紀早期到中期在美國和歐洲的大部分考古學……如果不通過資本主義、勞工和政治的歷史鏡頭折射它們,就不可能談論在米吉多的發掘。」
Lydia Pyne(知名作家與歷史學家,著有Genuine Fakes: What Phony Things Can Teach Us About Real Stuff),《洛杉磯書評》(Los Angeles Review of Books)
「這本書牢牢地關注著1925到39年,這是挖掘工作中最具啟發性的時期……作者開啟了一項原創而生動的研究,巧妙地將考古學與個性、政治與文化、科學和技術相結合。」
──Andrew Robinson,《自然期刊》(Nature)
「克萊恩對人性的諷刺洞察和一種救贖性的幽默感寫作。」Patrick Madigan,The Heythrop Jour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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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末日戰場哈米吉多頓/目錄
推薦序
前言
導言 「發現所羅門王馬廄」
第一部 1920-1926
第一章 請讓我辭職
第二章 他得歇工,不然你得來收屍
第三章 教訓他安分點
第四章 我們已經挖到三個不同地層
第二部 1927-1934
第五章 我真的很需要放點假
第六章 這不可能是馬廄以外的東西
第七章 加以警告但手下留情
第八章 發掘工的鋤頭響聲
第九章 最骯髒的信件
第十章 可能是戰爭或地震
第三部 1935-1939
第十一章 狠狠的當頭棒喝
第十二章 所長走了
第十三章 你說你想要「可觀成果」
第十四章 不入流的死亡威脅信
第十五章 分層架構的骨骼
第四部 1940-2020
第十六章 已下指示要求保護這處房地產
尾聲 某些工作區域未曾完整發掘
人物表:芝加哥考古隊隊員與配偶
銘謝
註釋
參考書目
索引
★時光出土/目錄
引言 一隻石化猴爪
序言 「美妙的東西」:圖坦卡門與他的陵墓
第一部 早期的考古學與考古學家
第一章 在古義大利歸於塵土
第二章 掘出特洛伊
第三章 從埃及到永恆
第四章 美索不達米亞的謎團
第五章 探索中美洲叢林
挖深一點,之一 你怎麼知道要挖哪裡?
第二部 非洲、歐洲與黎凡特:從早期原始人到農人
第六章 發掘我們最古老的祖先
第七章 肥沃月彎最早的農夫
第三部 發掘青銅器時代的愛琴海
第八章 揭露最初的希臘人
第九章 發現亞特蘭提斯?
第十章 海底的魔力
第四部 揭露古典時期
第十一章 從擲鐵餅到民主制度
第十二章 羅馬人曾為我們做了什麼?
挖深一點,之二 你怎麼知道要怎麼挖?
第五部 聖地與更多地方的發現
第十三章 發掘哈米吉多頓
第十四章 聖經出土
第十五章 馬撒達謎團
第十六章 沙漠之城
挖深一點,之三 這東西有多老,又為什麼能留存至今?
第六部 新大陸考古學
第十七章 沙中的線條,空中的城市
第十八章 巨頭、羽蛇神與金雕
第十九章 潛艇與殖民者;金幣與鉛彈
挖深一點,之四 找到的東西你可以自己留著嗎?
結語 回到未來
致謝
參考書目
註釋
★世界遺產與歷史城市/目錄
序言1 Dr. Francesco Bandarin 文化助理總幹事
序言2 Dr. Mounir Bouchenaki 主席
序言3 Dr. Michael Petzet 名譽主席
序言4 楊渡 祕書長
序言5 湯一介 所長、樂黛雲 教授 自
★歡迎來到末日戰場哈米吉多頓/試閱內容
試圖前往米吉多那時候,布瑞斯提德才剛靠著約翰‧D‧洛克斐勒二世的大筆贊助在芝加哥大學創立起東方研究所;此時的他正為這所新機構尋找適合進行發掘的遺址,要「走遍近東地區來一次大膽偵查行動,調查在此進行研究工作的可能性……通過那些實際上還在戰爭狀態的區域」。
布瑞斯提德連絡上約翰‧加斯唐(John Garstang),此人擔任新建立的耶路撒冷英國考古學院(British School of Archaeology in Jerusalem)院長,但更重要的是他不久前又被任命為英國託管地巴勒斯坦新設立的文物部(Department of Antiquities)部長。布瑞斯提德請他幫忙向考古顧問委員會(Archaeological Advisory Board)提出正式申請,用的是布瑞斯提德自己的名義,請求「保留米吉多遺址一年時期,目的是讓芝加哥大學採取合乎法條的方式進行開掘」。等到十一月底,當局已經答應給布瑞斯提德為期一年的發掘許可。
布瑞斯提德這些行動算是當時美國考古學界大範圍活動的其中一部份。當時這片地區的考古學發展還在襁褓之中,而已經進行的考古計畫大多雜亂無章,就連外國在耶路撒冷設的各個考古學院也都還很年輕,包括德國新教考古研究所(German Protestant Institute of Archaeology)、法國聖經與考古學院(École biblique et archéologique française)、英國考古學院、以及新成立的美國東方研究學會(American School of Oriental Research)。事實上,考古學作為一門獨立學科在當時都還沒發展多久。海因里希‧施里曼(Heinrich Schliemann)為了尋找特洛伊戰爭的證據而展開的特洛伊城考古發掘,此事開始於一八七〇年,距離當時只有五十年。還要再兩年,也就是要到一九二二年,霍華德‧卡特(Howard Carter)才會發現圖坦卡門之墓。
英國考古學家威廉‧馬修‧弗林德斯‧皮特里爵士(Sir William Matthew Flinders Petrie)和美國人弗雷德里克‧瓊斯‧布利斯(Frederick Jones Bliss)一前一後在黑西丘(Tell el-Hesi)進行發掘(皮特里是一八九〇年,布利斯是一八九一到九二年),他們是在這片區域進行考古的先鋒軍,也是最早發現這些「丘」(Tell)都是人為堆出的東西,裡面是一座又一座蓋在老城頭頂上的新城。他們還借用了地質學中地層學的概念,指出一座丘裡面最底層的年代通常比最頂層要古老。此外,他們也察覺到不同時期流行的陶器風格有差異,這不僅能用來推定土丘內各個地層的年代,還能用來比較不同地點的不同地層中有哪些是年代相同。
其他考古學家沿用他們這些技術並加以改進,每一個考古學家都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在他人的研究方法上進行改善,只除了少數例外(一個著名的例子是愛爾蘭考古學家R‧A‧S‧馬卡利斯特(R.A.S. Macalister),他在一九〇二到〇五年以及一九〇七到〇九年兩段時期於聖經中的基色一地進行發掘,但他過程中對於地層分層與小東西出土的精確位置都不怎麼加以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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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當局已經承諾給予發掘許可,布瑞斯提德就去找芝加哥大學校長哈利‧賈德森(Harry Judson),討論他要怎麼為預定的發掘計畫籌募資金。賈德森叫他把想法寫成一封信,這樣就能拿到洛克斐勒和其他可能的贊助者面前去說情。布瑞斯提德立刻照辦,信末以一句言簡意賅的財務評估作結:「徹底發掘這座古城、其城牆、堡壘、要塞、宮殿、以及民居所需費用,加上出版發掘成果所需費用,總共需要每年六萬美金預算,為期四年。」
賈德森這邊也馬上聯絡洛克斐勒,問他是否願意資助這個新冒出來的計畫。他告訴洛克斐勒這筆生意很有價值,因為發掘成果「或能……照亮文明的過去」。
洛克斐勒被說動了,況且他對布瑞斯提德本來就有好感。「我很高興能認識他、見到他,」洛克斐勒曾說過,「他是個有魅力的紳士,也是出類拔萃的學者,更具有大人物的謙遜。我對考古學的興趣全都來自他的影響。」然而,洛克斐勒並不打算要為全部四年的發掘工作買單,他只答應出資六萬美金贊助第一年的計畫,條件是剩下三年的錢要從別處籌得。一九二一年六月初,《紐約時報》簡短刊登了發掘米吉多的計畫,標題是〈發掘哈米吉多頓,約翰‧D‧洛克斐勒二世出資六萬挖出遺址〉。無奈的是,布瑞斯提德當時籌不到剩下的資金,但他保留在未來某時開工挖掘米吉多的可能性。
三年後的一九二四年八月,或許是受到克萊倫斯‧費雪幾星期前來信的刺激,布瑞斯提德寫信給洛克斐勒,問他當初答應出錢一事是否還有效。布瑞斯提德重申自己發掘米吉多的意願,稱此地為「這處非凡的哈米吉多頓堡壘」,並說這地方「已成為象徵人類奮鬥史的諺語,是數千年來亞非兩洲爭霸之地」。到了十一月中,洛克斐勒同意將他的六萬美金承諾延長至一九二五年七月。但其他條件還是一樣,布瑞斯提德必須要從其他地方籌足剩餘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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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我們好像已經離本書主題太遠,但這是有原因的,我們還得往米吉多發掘計畫第一個工作季之前發生的事件裡頭走更久。這趟路不會白繞,因為我們在此會遇見芝加哥大學考古隊最初的各個隊員,其中有些人未來幾年內會在工作現場扮演重要角色,且我們還能遇見一些將來會與考古隊隊員有來往的其他考古學家。
所以,這次我們要從費雪在一九二四年七月中寄給布瑞斯提德那封信來起頭。他在信裡詢問布瑞斯提德是否打算近期在米吉多開挖,如果是的話,那他是否能以任何方式提供協助。費雪對米吉多並不陌生,他在一九二一年參與威廉‧佛斯威爾‧奧布萊特(William Foxwell Albright)和耶路撒冷美國東方研究學會主辦的遊覽活動,途中曾經到過該地。
費雪在一八九七年畢業於賓夕法尼亞大學(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拿的是建築學位,但他在所有護照申請書與官方文件上填的身分都是「考古學家」。他身高大約一百五十公分,是個瘦瘦小小有書卷氣的人,留小鬍子,愛戴細框眼鏡。費雪在當時已有不少實地考古經驗,一九〇〇年他在美索不達米亞尼普爾(Nippur,位於現在伊拉克境內)進行發掘,一九〇九到一〇年間又隨哈佛大學的喬治‧雷斯納(George Reisner)到鄂圖曼帝國屬地巴勒斯坦境內的撒馬利亞(Samaria)工作,還曾在埃及考古現場主持過幾個工作季。寫信給布瑞斯提德時,他已經回到賓夕法尼亞大學,受聘在該校考古學與人類學博物館(University Museum)擔任管理人,且還主持過賓大在英國託管地巴勒斯坦境內貝特謝安(Beth Shean,又稱伯珊(Beisan))的發掘工作,從一九二一到二三年之間共計三個工作季。
在那個時代,費雪是頂尖的實地考古工作者之一,他承繼雷斯納的工作方法並加以改良,而他在貝特謝安的主要做法就是一口氣挖開大片水平區域,以便盡可能將單一一層地層勘查清楚,然後再往下挖掘另一層。未來的歲月裡他會成為很多人的老師,其中包括他在一九二〇年代早期指導的奧布萊特。
奧布萊特在一九一六年拿到約翰霍普金斯大學(John Hopkins University)博士學位,當時他在聖經研究與考古學的領域裡才剛起步。後來,他會成為聖經考古學與相關學術領域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並擔任耶路撒冷美國東方研究學會主持人,該學會如今已更名為「W‧F‧奧布萊特考古研究所」(W.F. Albright Institute of Archaeological Research)。就某些方面而言,他還會成為布瑞斯提德最大的敵手;兩人互相敬重,但競爭起來可是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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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四年七月中,費雪並未告訴布瑞斯提德自己寫這封信的背後原因,但其實他當時對賓大博物館給的薪水不太滿意,而且喬治‧B‧戈登館長(George B. Gordon)還不願意讓他雇個助理。此外,幾個月前他被解除貝特謝安考古計畫主持人一職,他可能也由此預見自己在賓大待不久了。事實上,費雪後來乾脆採取主動,在十二月初扔出辭職信,只不過這封信花了將近一個月才送到博物館董事會主席查爾斯‧C‧哈里森博士(Dr. Charles C. Harrison)手中。
在此同時,得知洛克斐勒同意延期之後,布瑞斯提德也在十二月聯絡上費雪。而且他還再次與加斯唐搭上線,申請將米吉多的發掘許可期限後延到一九二五年年末,這樣他才有時間籌集所需經費。
加斯唐與考古顧問委員會在一月初同意將許可期限後延,就在官方發函的同一天,費城各家報紙也登出費雪與賓大博物館分道揚鑣的新聞。
博物館的官方說詞是費雪因為健康不佳、身體衰弱而被解職,但費雪後來堅稱自己是主動辭職而非被解聘,原因是館方不讓他自行選擇助理人員。事實上費雪還把辭職信提供給費城各大報,聲稱「如果我離開賓大博物館,我絕對會參與其他機構的考古計畫,繼續我在東方的研究工作」。他劍及履及地在米吉多實現了這句話。
最後戈登把這些幕後故事跟亞倫‧羅威(Alan Rowe)說了,羅威是接替費雪的貝特謝安考古計畫主持人。依據戈登的說法,費雪之所以被解任主持人職務,原因是他的「心理與身體健康情況使他無法再代表本館,也無法實地主持發掘計畫」。館方要求費雪回費城,但回來以後「他的病狀更加惡化,〔且〕他……似乎是懷著自己被迫害的錯誤認知在進行工作。」到頭來,當費雪向館方提出辭職時,戈登與哈里森想必都鬆了一口氣。
費雪與布瑞斯提德保持聯繫,他在二月再度致信表達自己意願未改;而既然當時他處於失業狀態,這態度並不令人意外。同時,戈登確信布瑞斯提德對於發生在貝特謝安與費城的事情一無所知,他寫信給羅威說「我知道布瑞斯提德教授主掌芝加哥大學在米吉多的考古計畫,我要補充之前說過的,布瑞斯提德教授對於費雪先生在本館任職期間的行為與他離職的背景毫不知情。」然而,人脈極廣的布瑞斯提德通常在別人知情以前早就能聽到風聲,因此他對這些事情八成也是知之甚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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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瑞斯提德下一個寫信的對象是洛克斐勒的密友雷蒙‧福斯迪克(Raymond Fosdick),此人當時是洛克斐勒集團裡三大慈善機構洛克斐勒基金會(Rockefeller Foundation)、國民教育委員會(General Education Board,簡稱GEB)和國際教育委員會(International Education Board,簡稱IEB)的董事會成員,他未來會當上洛克斐勒基金會理事長與國民教育委員會主席,而上述三個機構後來都會與米吉多發掘計畫扯上關係。
在信裡,布瑞斯提德將他在一九二一年三月寫的那封推銷信內容大部份重述一遍,特別是關於米吉多∕哈米吉多頓的重要性。他還跟福斯迪克說,除了洛克斐勒先生承諾的部分以外,因為芝加哥大學當時也在進行募款活動,搞得他連發掘米吉多一個工作季的預算都湊不滿。原因一方面是如此,另一方面因為在這過渡期間,於近東地區進行工作的費用稍微下降,所以布瑞斯提德現在要提出一個「全新米吉多計畫」,設備預算為一萬五千美金(包括帳篷、家具、以及德考維爾公司[Decauville]製造的火車車廂與軌道,用以運走廢土),外加每年四萬美金的預算,總共工作五年,全額為二十一萬五千美金。
為了刺激福斯迪克去說服洛克斐勒掏錢贊助全額,布瑞斯提德還寫到與新版本計畫相關的另一個訊息,那就是「眼前有一名偉大人物可以主掌米吉多發掘計畫」。我們理所當然以為布瑞斯提德接下來要大吹特吹費雪有多好,包括他先前在埃及、撒馬利亞、以及貝特謝安的挖掘經驗,但事實並非如此。布瑞斯提德寫的是,「此人名為希金斯,最首要的是他是個受過專業訓練的地質學家,且在世界許多地方有過現場工作經驗。舉例來說,他曾考察西奈半島,對該地原油與礦產藏地瞭若指掌。只要有條件好的生意邀約,他隨時都能接受,但他的意願是想要進行實地考古工作。這樣一個人比任何學術界的科學家都適合做為考古現場主持人,我強烈希望能爭取到希金斯擔任這份工作。」
這怎麼回事?如此看來布瑞斯提德打從一開始就沒想聘請費雪主持挖掘,反而要讓這位地質學家丹尼爾‧F‧希金斯二世來掌理大權,或許這跟費雪與賓大博物館之間的糾葛有關吧。依據布瑞斯提德說,希金斯的意願是想「進行實地考古工作」,為什麼?這點我們並不清楚,因為希金斯沒有什麼明確的考古工作經驗。話說回來,撇開這點,希金斯的履歷看來確實無懈可擊。他有伊利諾大學(University of Illinois)、西北大學(Northwest University)和威斯康辛大學(University of Wisconsin)學歷,當時他正在芝加哥大學教地質學。他曾在朝鮮半島與中國工作,曾受聘於美國地質調查局(US Geological Survey),並在第一次世界大戰裡與英國遠征軍並肩作戰,又在西奈半島與埃及帶隊進行探索與測量。希金斯當時已經結婚十五年,他與妻子艾瑟(Ethel)結婚不久就雙雙以衛理會傳教士身分前往朝鮮教書兩載,從一九一〇年到一九一二年。夫婦倆育有二女,瑪莉(Mary)在朝鮮出生,芳齡十四;愛蓮諾(Eleanor)在中國出生,這時九歲大。可想而知,這家人對於要搬去中東一事全都舉雙手贊成。
想不到,福斯迪克竟差點搞砸整個提案。他盡職地將報告轉呈給洛克斐勒,但他第一句話竟然是「鑒於把全部〔出資贊助的〕負擔都加諸你身上,這份新提案所提的安排方式乍看之下未必明智,」不過他卻也指出「布瑞斯提德博士是我們可用的一位能力獨一無二的專業人士……當今世上確實無人比得過他。問題就在於我們是否應在布瑞斯提德博士還活著且正當盛年時讓他替我們做事。」
洛克斐勒決定點頭。與福斯迪克再度商談之後,洛克斐勒授權他放手一搏,承諾贊助布瑞斯提德要求的總額二十一萬五千美金,這筆錢價值相當於今天的三百萬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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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幾小時,布瑞斯提德就要搭上荷馬號郵輪(SS Homeric)啟程前往英國,而他在此時收到這大好消息。荷馬號是一艘壯觀的奢華客輪,一九一三年出廠時它還是德國的超級郵輪「哥倫布號」(Columbus),後來它在一九一九年做為凡爾賽合約賠償的一部份被英國接收,在一九二〇年出售,最後終於在一九二二年由白星航運公司(White Star Line)整修完成開始工作。
船從北美海岸啟航漸行漸遠,布瑞斯提德這時發電報給丹尼爾‧D‧盧肯比爾(Daniel D. Luckenbill),他在所有通訊裡面都親切地稱呼盧肯比爾「D.D.」。盧肯比爾是教亞述(Assyriology)研究的教授,聲譽卓著,也是布瑞斯提德在東方研究所最要好的同事之一,兩人曾討論過關於米吉多的各種可能性。先讓盧肯比爾發誓保密之後,布瑞斯提德過幾天又接著寫了封信給他,同樣是從船上寄出。
他問盧肯比爾,除了希金斯以外還要不要考慮費雪;但他同時又問盧肯比爾是否有其他現場主持人人選,因為布瑞斯提德對費雪這方面的能力不太有信心。
既然布瑞斯提德五月時向福斯迪克提議讓希金斯領導工作,我們無法確知他最後為何做出相反決定。有件事情或許有關,那就是布瑞斯提德一開始其實對於是否雇用希金斯頗有疑慮,後來才被盧肯比爾說服;盧肯比爾發誓說,希金斯除了具有地質學家與測量員的資格外,還是他見過最棒的攝影師。很有可能的是,布瑞斯提德大概發覺到希金斯得先接受額外考古訓練才有能力執掌整個計畫。就這樣他決定讓希金斯當副手,在費雪指揮下做事,而費雪則要訓練希金斯怎樣主導一個考古發掘計畫。
雖然布瑞斯提德確定短期內找不到新人選,但他還是私下告訴盧肯比爾,「可憐的費雪,他差不多是個精神病患。等到我們這發掘計畫開工,然後讓它良好運作幾個月以後,他很可能又會開始發癲,就像他以前跟那幾批人共事的情況。」他接著說:「我的意思不是要刻意雇了費雪然後等著跟他鬧翻,他是個非常有價值的人,只要他的健康情況容許我們繼續合作,我就會留下他,也會堅決支持留下他。但事情非常非常有可能變成我前面說的那樣。」
後續發展證實布瑞斯提德有先見之明,他說的話一字不差地應驗了。但這些都是將來的事了,此時布瑞斯提德找不到其他選項,於是他一抵達倫敦就發電報給費雪,問他「你 願意 擔任 米吉多 發掘工作 現場 主持人?」
費雪其實立刻就接受邀約,但要等到盧肯比爾親自去費城與他談過以後才確認此事。盧肯比爾簡短發電報給布瑞斯提德說「費雪 答應」,然後又發了一份比較長的電報,補上一封更長的信。費雪提議他們馬上動工,九月到三月對土丘進行考察,然後四月到十月動土挖掘,布瑞斯提德與盧肯比爾都說好。
盧肯比爾與費雪還討論了讓費雪訓練希金斯這個安排,費雪很動心。盧肯比爾說費雪會「馬上帶著」希金斯「訓練〔他〕勝任工作。他似乎認為只要訓練一個工作季就足夠,我也這麼想。在那之後我們還能從費雪那取得建議或幫忙,但工作就落到希金斯和其他助手頭上。」
聽說費雪接受安排,布瑞斯提德很高興。他把財務狀況詳細告知費雪,說他們的資金足夠支撐五年計畫:五萬五千元用在第一季,包括一萬五千元供購買設備與在現場建造工作中心,四萬元供整季用度,其後每個工作季預算為四萬元。這些錢加起來總共二十一萬五千,剛剛好是布瑞斯提德在修改後的計畫裡要求的金額,也是洛克斐勒剛捐贈出來的金額,那麼費雪每年五千的薪水加上額外旅費就得從布瑞斯提德東方研究所的年度預算裡頭支出。
同一時間,布瑞斯提德再度聯繫加斯唐,這次總算是請他正式發下發掘許可。他告訴加斯唐他們已經成功籌集資金,費雪會擔任現場工作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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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考古隊後來發表的所有報告,都說他們是在布瑞斯提德於一九二六年三月造訪現場之前不久才找到舍順克石片。不過,希金斯私底下說他們其實四個月前就已經發現石片,他寫給盧肯比爾的信裡說「布瑞斯提德很不高興,說這東西從去年十一月就擱在那,他卻什麼也不知道!」
話說回來,總之布瑞斯提德覺得這是吉兆,尤其發掘工作都還沒正式開始就已經有如此收穫。其後他從海法的旅館裡寫了個短箋給費雪,叫他對此事先保密,直到他們能發電報給洛克斐勒先生為止,之後才准把消息通知媒體。布瑞斯提德的這層操心很有意思,它反映考古發掘工作在經費上對於資助者的依賴,當年如此,今天也常如此。
四天後,布瑞斯提德人到開羅,他寫信給盧肯比爾,幸災樂禍地說舒馬赫考古隊居然漏掉這片石片。他同時也通知耶路撒冷的加斯唐,說費雪會送一份關於石片的報告過去,並要加斯唐「對此事暫時保密」。他說他還沒把消息告知洛克斐勒,「他對聖經歷史如此熱衷,必能立刻明白這發現的價值。我很確定,只要給他第一手報告,必會激發他對巴勒斯坦這類研究產生更大的興趣。」
事實上布瑞斯提德已經致信洛克斐勒報告這發現,「這是從埋藏哈米吉多頓城堡的巨丘發來的第一封賀信,」他開頭這樣寫道,「我們清掘這巨丘的偉大任務才剛開始。」接著他開始說故事,說一個埃及工人怎樣在碎石堆裡注意到有聖書體文字,說石片被保留起來等他抵達,說讀這石片讓他彷彿回到「伊利諾州偏遠大草原上一間小教堂的主日學課堂」。
然而,就算在當年,考古學界的新聞也是傳得飛快,特別是這種重量級的大發現。加斯唐原先就已聽到發現石片的消息,他對布瑞斯提德說,將來費雪應該先通知他「任何他想保密的事情,這樣別人來跟我說『傳言』的時候我才知道怎樣回應。」
文物部也很清楚這發現的重大意義。每一年發掘工作結束前,該季所獲的文物都要由文物部與考古隊平分;文物部拿走這片石片運往耶路撒冷,如今它收藏在東耶路撒冷(East Jerusalem)的洛克斐勒考古博物館(Rockefeller Archaeological Museum,以前是巴勒斯坦考古博物館[Palestine Archaeological Museum])。
為什麼文物部要這個?這東西的重要性又是什麼?答案很簡單。舍順克法老下令在埃及某座神廟牆上刻下一篇長篇大論的文字,內容說他出兵打下了米吉多以及該地區其他許多城市。我們知道這篇銘文的年代約在西元前九三〇年,之後他還能在王位上坐五年。這樣說來,舒馬赫手下工人忽略掉的這石片可能是佐證,證明舍順克自誇攻佔米吉多所言不假。除此之外,聖經裡提到法老示撒(Shishak)在所羅門王死後不久侵略耶路撒冷和其他城市,年代也差不多是西元前九三〇年,而現代許多人認為舍順克就是示撒。因此,對於不少學者與民間大眾來說,此事在聖經研究上的含意更加不可小覷。
最後布瑞斯提德總算對這石片加以詳說,用的詞句和他寫給洛克斐勒的信幾乎一模一樣:
「我在一九二六年發掘工作開始後第一次前往土丘,那時費雪博士告知我,工作中心建造期間,工人從丘頂上帶下來的石頭建材裡找到一片刻著埃及聖書體文字的石片。雨停之後第一個晴天,我從那飽受風化且幾乎不可辨讀的石刻表面上辨識出以聖書體所寫的「示撒」或「舍順克一世」幾個字閃爍隱約微光。當我還是個小男孩,我在主日學常讀到舊約聖經史學家的文字,列王記上十四章二十五到二十六節的內容對我來說耳熟能詳;而今,當這古代征服者的名字在他攻陷的其中一座城市裡現身,文字紀錄逐漸變得明晰可讀,兒時的記憶又栩栩如生回到我眼前。」
消息終於傳到外界,一九二六年六月底,《聖路易斯郵報》在週日增刊雜誌第二頁登出關於這項發現的專題報導,還附有該石片、米吉多、以及埃及盧克索神廟牆上的舍順克銘文等圖片,加上一張布瑞斯提德的好照片,照片裡的他看來就是個飽學雅士。報導本身雖然充滿錯誤,但裡面最精采的部分是引述布瑞斯提德的一段話,他說:「我們找到這塊石片純屬運氣,因為之前某個發掘隊已經把它扔進廢石堆,至於是哪支隊伍我就不多說了。」
布瑞斯提德也試圖解釋他們是怎樣發掘,還嘗試用報紙讀者能理解的話來描述古丘內部構造。「的確,他們扔掉的示撒石是個無價之寶,這告訴我們發掘者在判斷這個那個東西沒有價值可以拋棄的時候應當非常小心。」他說,「我們努力避免這個很容易重蹈的覆轍,我們一次只從土丘上挖開很薄一層,並將每一寸土壤都篩過。不知諸君曉不曉得,米吉多土丘,或說哈米吉多頓,裡面是一層一層,像個大型千層蛋糕一樣。每一層都代表一座城市的廢墟或一個時代……沒有人知道有幾座城在米吉多興亡,這也是東方研究所的這場米吉多發掘計畫想要找出答案的許多問題之一。而現在我們的工作才剛開始。」
發現舍順克石片是件大事,但如果芝加哥考古隊是在石片本來的位置找到它,或是舒馬赫的工人當初就注意到它,不論它是被拿去當後來都市的牆垣建材或是留在最初的地方,那都更好。在後續關於米吉多發掘成果的報告裡,費雪與蓋伊都說到:如果事情是那樣的話,他們就有可能判定米吉多底下哪一座城是與舍順克同時代。倘若由此為依據,我們還能推論出米吉多的哪一座城是所羅門王所建。
無奈的是,既然舒馬赫的工人把這銘文石片隨手扔進他們某條探溝旁的廢土石堆,這下完全無從得知它是從哪一層地層出土。如此,費雪在一九二九年的初步報告中也只能說「示撒石殘片……出自〔土丘〕東緣附近其中一個地表廢土石堆。」蓋伊在一九三一年的第二份初步報告裡又提了一次,而他能補充的資訊也只有「舒馬赫一條次要探溝(No. 409,位於我們地圖上的M14方格……),深度只到第四層下方一點點,示撒石片原本從裡面某處出土,後來由費雪手下工頭在探溝旁廢土石堆裡找到。」
提姆‧哈里森(Tim Harrison)在他二〇〇四那本關於米吉多的書中說,石片出土地點很有可能在靠近現在北觀景台的地方。特拉維夫考古隊在二〇一四年於該區域進行發掘,但沒有找到原本銘文石板的其他殘片。布瑞斯提德樂觀地對盧肯比爾說「刻有他(舍順克)巴勒斯坦遠征記內容的其餘部分或許仍埋在土丘裡,等待我們發掘。這並非不可能,或說其實很有可能。」但後來再也沒有人找到過這座碑文的其他殘片。
★時光出土/試閱內容
一七五二年,正好是卡特在埃及發現圖坦卡門陵墓的一百七十年前,義大利的考古學家們找到了三百卷捲起來的莎草紙古卷。那些卷軸位於一棟住宅的廢墟中,因為公元七九年八月二十四日的火山爆發而遭掩埋,在一個鄰近維蘇威火山(Mount Vesuvius)和今日的拿坡里(Naples)、名為赫庫蘭尼姆(Herculaneum)的小鎮廢墟中被挖掘出來。它們曾經是羅馬一座私人圖書館的部分館藏,這座圖書館現今以一個十分適切的名稱「莎草紙之宅」(Villa of the Papyri)為人所知,物主可能是尤利烏斯.凱撒(Julius Caesar)的岳父,收藏在他自己的宅邸中。雖然它們在兩百五十幾年前就已出土,完好的卷軸仍被保存下來,不過全都已碳化,脆弱得無法展開。
幾世紀以來,人們總認為這些卷軸只能被當作珍奇之物看待,儘管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堆木炭。然而到了近期,自二○○九年開始,目前已持續至二○一六年,草紙學家(papyrologist,研究這種莎草紙卷軸和碎片的學者)即使沒有展開那些卷軸,也已經能夠辨識上頭的某些文字。藉由一種X射線的集中光束,他們可以偵測出一些個別的字母,雖然古墨水的成分也含有碳,但碳化莎草紙和墨水仍能產生對比的結果。多虧那墨水似乎也含有少量但足以被偵測的鉛,助了他們一臂之力。如果這項技術繼續精進,有天我們將可能可以閱讀所有卷軸上的文字。這將會是考古學的一大進展,因為既然卷軸來自一位富人的私人圖書館,其中極有可能包含遺失已久的重要書籍,如李維(Livy)的《羅馬史》(History of R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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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鎮龐貝古城的廢墟在一五九四年便已尋獲,早了一百五十年。當時工人們正在挖掘灌溉溝渠,無意間挖出古老廢墟的一部分,但之後又再度將遺跡掩蓋起來,沒有進一步調查。
於是,反而是赫庫蘭尼姆古城一七○九年的挖掘工作先行展開。為了讓各位對這年分有些概念,以下是一些參考事件:當年班傑明.富蘭克林(Benjamin Franklin)年僅三歲;英國已建立了十二個日後成為美國的殖民地〔要到一七三二年才出現第十三個殖民地喬治亞州(Georgia)〕;安妮女王(Queen Anne)坐擁大不列顛王國(Great Britain)的王位,一七○七年國會剛通過的一項法案,合併了英格蘭、威爾斯(Wales)和蘇格蘭,才創造出大不列顛這個國體;庫克船長(Captain Cook)大約在六十年後才登陸澳洲。
這是歐洲第一次進行考古挖掘,因此也是世界首見。一般認為此項計畫的功臣是一位名為伊曼紐耶.莫以斯.德.洛林(Emmanuel Maurice de Lorraine)的男士,也就是埃爾伯夫公爵(Duke of Elbeuf)。當時,他居住在義大利的拿坡里附近,在他特別因為該地區再次尋獲古老大理石塊而買下赫庫蘭尼姆遺址之後,他同意出資贊助地底挖掘的首次嘗試。
德.洛林的工人們意外挖中了赫庫蘭尼姆的古羅馬劇場,成功取出一些古大理石雕像。後來大多數的雕像都被用來裝飾公爵的莊園,其他則四散歐洲各地,也包括一些博物館。這並不完全是我們會稱之為考古學研究的行為──反而比較像是洗劫文物,因為他們沒有留下任何紀錄,唯一的目的是要找到古代的美麗工藝品,而不是試圖更加理解它們出現在當地的來龍去脈。不過,幾十年後,正式的發掘工作在赫庫蘭尼姆古城展開,接著輪到龐貝。這正是我們今日所謂舊大陸考古學的濫觴,就這個案例,可以更精確地說是古典考古學(特指古希臘羅馬的研究)的開端。有系統的考古學,起始多歸功於約翰.約阿希姆.溫克爾曼(Johann Joachim Winckelmann) 的努力,他是公認的古典考古學之父,也是第一位研究赫庫蘭尼姆和龐貝古城遺物的學者。
接下來的十八世紀,再到十九世紀,考古學逐漸發展成一門學科。值得一提的是,溫克爾曼的研究工作是啟蒙時代的一部分;啟蒙時代的開端和赫庫蘭尼姆最早的一次考古挖掘幾乎同時發生,在這個時期,啟蒙風潮橫掃歐洲的多數地區。當時人們見證了各門科學的進展、國家博物館和私人館藏數量大量累積、達爾文主義(Darwinism)和社會達爾文主義的最終崛起,以及歐洲征服並殖民了世界上大多數的地區。如果考量到那個時代的普遍脈絡,大眾突然對考古學和古代感興趣且熱情歷久不衰這件事就並不令人意外了。
我們現在已經知道,維蘇威火山在公元七九年爆發時,毀壞並掩埋了幾座古城,包括赫庫蘭尼姆、龐貝和斯塔比亞(Stabiae)。光是龐貝城就有兩千人喪生,那個地區的赫庫蘭尼姆和其他城鎮死亡人數甚至更多。其中部分是位於拿坡里灣(Bay of Naples)沿岸的高級城鎮,鎮上有些房子是羅馬的富裕居民所建造的,他們會在週末或夏天到那裡度假。就某方面來說,現在的情況似乎一如既往,因為那個地區至今仍是熱門的觀光景點。
有些人親眼見證了維蘇威火山的爆發。其中一人是十七歲的小普林尼(Pliny the Younger),也就是著名博物學家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的外甥(兼養子)。羅馬歷史學家泰西塔斯(Tacitus)問過他火山爆發的狀況,因此他曾在兩封寄給泰西塔斯的信中提到當下的慘狀。
普林尼寫道,他在鄰鎮米塞努姆(Misenum)可以看見烏雲、閃電、火焰和鋪天蓋地的沙塵。他形容當時完全的黑暗,就像身處一個沒有窗戶、沒有燈火的房間。他說他可以聽見婦女和小孩的哭號,以及男人的叫喊。不久,那些慘叫就漸趨平靜,但這只是因為火焰正在迅速延燒,吞噬了那座城鎮。接著,黑暗再度籠罩,夾雜著無止盡飄落的滾燙塵土。如果他和同伴們沒有持續抖落那些火山灰,最終就會被沙塵壓垮。
當時正值羅馬歷史上有趣──且重大──的時間點。約在一百年前,羅馬共和國(Roman Republic)開始轉變成羅馬帝國(Roman Empire);尤利烏斯.凱撒在公元前四四年遭暗殺,奧古斯都(Augustus)獨攬大權,在公元前二七年成為第一位羅馬皇帝,開啟了朱利歐-克勞迪王朝(Julio-Claudian dynasty)。維蘇威火山在公元七九年爆發時,在位者則是接續的弗拉维王朝(Flavian dynasty)的皇帝提圖斯(Tit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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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和在赫庫蘭尼姆城找到那些碳化卷軸的同一時間,龐貝城周邊的挖掘工作於一七五○年展開。這裡的時間也凍結在公元七九年八月末的早晨,餐桌上為了永遠無人開動的一餐飯,仍擺放著瓷器和食物。城裡還有躺臥在街道上的屍體──有些攜家帶眷尋求庇護,其他則是獨自倒臥的個人,某些雙手中還緊握著他們的珠寶。
侵襲龐貝的這場大災難真的讓這座城市和市民的一切動態當場凝結靜止。沙塵、浮石碎屑夾雜著降雨,融合成一種水泥狀的混合物,並且迅速硬化,阻撓倖存者折返取回財物的企圖。除此之外,數十具屍體、整個城鎮和它的遺存盡數遭到掩埋。隨著時間流逝,木頭、麵包和屍塊等易腐爛的材質都漸漸朽壞,進而形成許多窟窿,每個窟窿都保有一度存在在那裡的物品或身體部位的形狀。
一八六三年,當時負責龐貝挖掘工作的義大利考古學家朱塞佩.費歐瑞里(Giuseppe Fiorelli)弄懂了那些窟窿的成因,或者該說那些窟窿過去的狀態。他發現他的工人們可以像雕塑家一樣,採用今日所謂的脫蠟法,把那些窟窿當成製作銅像用的模具。
於是,只要他的團隊在挖掘時看到窟窿,費歐瑞里就會把灰泥倒入開口中。當他們事後將火山灰開鑿去除,就會留下與原本在該處的物品一模一樣的灰泥複製品。他們重新恢復了無數具屍體的遺存,包括相擁依偎的家庭,還有一切的有機物質,例如木桌等其他家具,甚至是一條條的麵包。他們也重新複製了一些寵物,其中有隻狗還被拴在主人把牠留下的地方,牠被發現時上下顛倒、姿態扭曲,甚至還可以在灰泥中清楚看見牠項圈的形狀。
雖然費歐瑞里的方法對麵包條和木製物品行得通,遇上人類軀體卻有一個大瑕疵──他的灰泥模型會掩蓋住肉身崩解後留在窟窿裡的骨頭和其他遺物,因為它們被包裹在新澆入的灰泥之中。有個解決方法是改用某種透明的材質,例如用樹脂取代灰泥,但製模過程會變得昂貴許多。這個方法只在一九八四年用於一位維蘇威火山爆發受害者的身上,這位人稱「樹脂女士」(Resin Lady)的罹難者還佩戴著她的金色珠寶和髮簪。
考古學家也發覺重新研究那些灰泥模型本身有其意義,包括費歐瑞里的工人們無意間用灰泥包覆於內的骨頭和其他物質。二○一五年九月,一個由放射學者、考古學者和人類學者等專家組成的團隊,開始使用雷射成像(laser imaging)、電腦斷層掃描和DNA取樣,來檢驗被灰泥包住的遺存。電腦斷層掃描特別能夠展現詳盡的細節,其中一張掃描圖是來自一名四歲男孩,他被找到時身旁還有他的父母和一個年紀更小的手足。我們可以看出在他死前承受了多大的恐懼,雖然無法確認真正的死因。那些掃描圖片也顯示許多受難者頭部受傷,這可能肇因於倒塌的建築物或落石,且各個年齡層的死者都有,而不是如之前所想像都是年幼、年長和生病的居民罹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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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庫蘭尼姆城的狀況不大相同,它是被深埋在厚達三十英尺、流速極快的泥土之下,把整座城鎮澈底吞噬掩蓋。地質學家稱這種泥石流為火山泥流(lahar),類似的事件曾發生在火山爆發期間,近期在一九八五年的哥倫比亞和一九九一年的菲律賓皆有紀錄。
泥石流保存了赫庫蘭尼姆城的大半部分,因此在那裡進行挖掘工作的考古學家發現,古城幾乎就是公元七九年的狀態,原封不動。在很多地方,有些房子都還維持兩層樓高,這在考古發掘中是極罕見的例子,而且許多幅繪畫和裝飾磁磚都仍在牆上。甚至連木製品都被重新發掘,包括屋梁、木門、木床和一座搖籃。
過去我們假設赫庫蘭尼姆的居民都逃離了城市,但在一九八一年和一九九○年代再次挖掘時,在考古學家認為是岸邊船庫的地方找到了至少三百具屍體。這些可能是正在等待撤離城市的人們,卻因火山爆發噴出,估計近華氏一千度的過熱氣體侵襲當地,讓他們瞬間死亡。熱氣以及隨後而至的高溫沙塵將他們活活燒死,他們的肌膚和內臟器官化為灰燼,只剩下骨骸以劇痛的姿態凝結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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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赫庫蘭尼姆一樣,許多龐貝的房子也因為火山爆發而被保留下來,但是是被掩埋在數公尺高的沙塵和浮石碎屑之下。其中有一棟被稱作「農牧神之屋」,因為在房屋內部庭院蓄積雨水用的大池塘裡,立有一座銅像。那座銅像的形象是一位農牧神──一種半人半羊的生物,長有犄角和尾巴,通常被描繪成正在演奏雙管排笛。
這棟房屋有座美麗的花園,草樹盎然。火山爆發在龐貝和赫庫蘭尼姆都掩埋了許多這樣的宅邸花園。一九六一年,當馬里蘭大學(University of Maryland)教授薇勒米娜.賈辛斯基(Wilhelmina Jashemski)等現代考古學家,特別針對這些花園所在的區域謹慎進行挖掘工作時,他們找到了所謂的根穴(root cavities),是過去生長在其中的植物留下來的窟窿。透過調查不同植物的根所留下的獨特根穴,他們便能重建出那裡原有的植被,而且至少畫出了一整座葡萄園的平面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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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三百年幾乎毫無間斷的發掘,考古學家讓龐貝的多數城區重見天日,不過仍有很多有待挖掘。古城的平面圖已經越來越明確,因此我們可以分辨出富裕居民居住在某些區域,而其他城區的主要居民則是中產,甚至是底層階級。今天,觀光客可以看到鎮上各式各樣的區域以及其中的建築物,如澡堂、製革廠、商店和其他住家。舉例來說,二○一四年,來自辛辛納提大學(University of Cincinnati)的史蒂芬.艾利斯博士(Dr. Steven Ellis)和考古學家團隊在古城的一道主要城門史塔比亞門(Porta Stabia)附近挖掘,宣布他們找到了十棟建築物,其間有二十間銷售或供應飲食的店面。這樣的建築布局具有十足的龐貝特色,在城裡甚至連私人住宅也經常在面對街道的那一側設有商店。
那麼,龐貝城的居民們都吃喝些什麼呢?答案可能來自各式各樣的環境,若仔細想想,便能明白其中道理。艾利斯和他的團隊已經挖掘過一些下水道、茅廁和糞池。有些人想到要在這些地方進行挖掘可能會感到噁心,但事實真相是,對考古學家來說,在這些區域找到的物質如果可以重建兩千年前居民的日常生活,有時可能比黃金更有價值。在垃圾收運出現的年代以前,城市的垃圾經常都會被丟入茅廁裡,等待考古學家的發現。
龐貝的情況正是如此,因為艾利斯和他的團隊找到的遺存有「穀物、水果、堅果、橄欖、扁豆、在地的魚類和雞蛋,還有極少量更昂貴的肉品和來自西班牙的鹹魚」。在一棟可能隸屬於較富裕者、位於城中央的花園住宅的下水道中,他們尋獲的遺存有「貝類、海膽,甚至還有屠宰下來的長頸鹿腿關節等美味佳餚」。這不只提供我們龐貝人在火山爆發時飲食的線索,更確認了一個不足為奇的事實──不同階級的人們會吃不同種類的食物。
來自辛辛納提大學的艾利斯考古學家團隊也在龐貝的挖掘工作中,引入一些考古學的新妙招。其一,二○一○年他們在遺址使用iPad,即便不是他們首創之舉,也是第一批採用新器材的研究人員之一。他們記錄資料、拍照、使用各式現成的應用程式,稍微改變某些程式的原始用途,接著上傳資料到辛辛納提的伺服器,這一切全都在遺址進行。相較之下,世界各地的許多挖掘工作仍將他們的資料記錄在書面格式上,有時還會謄抄成三份,在挖掘季結束後,往往仰賴影印機來製造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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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龐貝某些較富裕的住宅,地面會有馬賽克鑲嵌。比方說,農牧神之屋地板上的馬賽克鑲嵌是亞歷山大大帝於公元前三三三或三三一年對戰波斯國王大流士三世(Darius III)的著名場景。「悲劇詩人之屋」在入口處的地面也有馬賽克鑲嵌,描繪一隻黑白相間、戴著紅色項圈的狗(品種不明)。在那隻狗的狗爪下方寫著「CAVE CANEM」,即拉丁文的「小心有狗」。
在其他的房子裡,畫作都還保存在內部的牆面上。「神祕之宅」(Villa of the Mysteries)中,有間小房間,可能是飯廳,四面牆都畫著被詮釋為描繪酒神戴歐尼修斯(Dionysus)的謎團的場面,可能還包括一名年輕女子加入祕密宗教的儀式。其他住家的牆上則畫有舞者、家庭肖像等場景,以及水果等靜物的圖畫。就某層面而言,這和我們在自家牆面上懸掛照片和畫作的行為如出一轍。
在房屋外牆,則繪有廣告和競選公告——宛如兩千年前的社群媒體。這些公告之所以繪於外牆,是為了讓街上行人和在兩側商店購物的市民能夠一眼瞧見。其中有則廣告是關於四月八日至十二日將要舉辦的劍鬥士競技比賽,但無法清楚辨識出年分。另一則消息則是公告每個城鎮露天市集的營業日,似乎是從星期六始於龐貝,一路巡迴到星期五的羅馬,中間輪流在努切利亞(Nuceria)、阿泰拉(Atella)、諾拉(Nola)、庫邁(Cumae)、波佐利(Puteoli)等城鎮開市。
有則公告是畫在一間酒吧的外牆上,和我們今天在酒館外看到的招牌十分相像,內容是酒單和價錢。上頭寫著:「這裡一枚阿斯(as,羅馬用的小型硬幣)就能買杯酒,兩枚買杯上等酒,四枚買杯費樂納斯酒(Falernian)。」另一則公告寫在一間店鋪外,他們的銅鍋遭竊,無論是歸還失物或提供竊賊情報皆能獲得獎賞。
除此之外尚有數百則競選公告。最有趣的一則背書寫道:「懇請各位在官吏選舉時投給馬庫斯.塞瑞尼屋斯.瓦夏(Marcus Cerrinius Vatia)一票,所有夜半活躍的酒客都支持他。」另一則顯然也是為同一位候選人所寫:「只有小賊小盜才會支持瓦夏當官。」我們永遠也無法知道他最後當選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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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貝和赫庫蘭尼姆不只是全世界首批進行考古挖掘的遺址,而且至今挖掘工作仍未終止,期間橫跨了三百年。因此,只要檢驗這兩個遺址的考古工作,大概就能夠了解挖掘和記錄技術發展的歷史。從最初和古物掠奪相去不遠的粗淺嘗試,到使用灰泥去重建已分解的軀體和木頭家具,再到今日採用的精細技術,包括電腦斷層掃描、X射線、雷射成像、DNA分析,以及直接把田野現場的紀錄內容用iPad上傳到雲端資料硬碟儲存,龐貝和赫庫蘭尼姆的發掘工作呈現出考古學在過去三個世紀所走過的漫長過程。
除此之外,保存和維護的努力成果讓這兩個遺址成為觀光景點,不只是考古學家,所有訪客都能一瞥存在兩千年前的世界樣貌,並在某些層面上發現當時與今日的生活相比其實大同小異。雖然現在有更先進的科技,如iPad、手機和無線網路,但現今義大利這個地區的房屋和兩千年前的樣子相差無幾,飲食基本上也十分相似。當時的生活也同樣依賴選舉產生的官員、在庫存必需品的商店購物、在酒館和酒吧暢飲,更同樣因小賊小盜和扒竊事件而對治安感到失望。人們飼養同種的寵物、穿戴珠寶、以碟盤進食,也使用和他們的老祖宗相似的器具。雖然孔雀的舌頭已不再被視為美味佳餚,許多人也不再用尿液來清潔衣物,但整體而言,這些遺址的發掘工作告訴我們,地中海古代居民和現今人們的生活方式沒有太大不同。而如果未來能夠展開並閱讀那些在莎草紙之宅發掘、尚處研究階段的卷軸,我們可能會發現他們的私人圖書館和我們的藏書其實也相去不遠。
★世界遺產與歷史城市/試閱內容
從搶救「阿富汗巴米揚大佛」一起來認識、思考「世界遺產」與「文化多樣性」 阿富汗巴米揚(Bamiyan)佛教石窟飽經戰火的劫難。在西元八世紀阿拉伯帝國的軍隊征服巴米揚期間,佛教石窟首次劫難; 十三世紀初,成吉思汗蒙古大軍的版圖擴充,巴米揚石窟再次遭受戰火的無情破壞;在十九世紀,歐美帝國主義國家侵入阿富汗領土,英軍佔領巴米揚時炮擊了巴米揚石窟,巴米揚大佛從此滿目瘡痍,肢體殘斷。2001年3月9日,巴米揚兩尊立佛在阿富汗「塔利班」政權的炸藥聲中化為灰燼!
★歡迎來到末日戰場哈米吉多頓/序文
歡迎來到末日戰場哈米吉多頓 推薦序
FB馬雅國駐臺辦事處 馬雅人
「歡迎來到哈米吉多頓」,這是今日導遊對造訪遊客說的第一句話。遊客大多非常興奮,可以參觀這個末日戰場,但對大多數的臺灣人來說,卻是滿頭「黑人問號」。哈米吉多頓不像帝王谷、吳哥窟、提卡爾等等,不算是個聞名世界的考古遺址。但如果你是基督徒,又剛好讀熟讀《新約聖經.創世紀》,或是對於「聖經考古學」非常有興趣,甚至是個古代近東考古的練家子,那麼,你或許會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
哈米吉多頓會在基督教世界馳名,莫過於它是聖經故事裡末日之戰的戰場。尋找古代文獻、傳說裡的失落城市,一向是考古學最讓大眾著迷的地方。像是眾所皆知的施里曼,他小時候閱讀《荷馬史詩》後,窮盡一生,終於找到傳說中的特洛伊遺址。又像是南美祕魯的馬丘比丘,也是在探險家賓漢(Hiram Bingham)追尋印加人的失落城市時發現的驚人遺址,雖然考古學家的研究告訴我們,馬丘比丘不僅不是什麼失落城市,也不是賓漢發現的。而聖經考古學的流行,則是這種吸引力的一種展現。
實際上,聖經不僅是部宗教經典,也包含古代近東諸文化,特別是猶太人的歷史。聖經裡提到的哈米吉多頓真有其地,在古埃及盧克索神廟的銘文中,就記載西元前一四七九年,法老圖特摩斯三世攻克哈米吉多頓的一場勝利。銘文寫道,攻占米吉多如同「攻占千座城市」。這段文獻資料凸顯了哈米吉多頓交通要衝的地位。
哈米吉多頓遺址位於今天以色列拿撒勒附近,是扼守耶斯列谷地的要塞。放大來說,更是歐亞大陸交通的要衝。正因如此,有許多大家耳熟能詳的人,都曾經在谷地一帶戰鬥。從埃及的法老到《聖經》中的諸王,十字軍、蒙古人、拿破崙,甚至第一次世界大戰,都曾在這塊「四戰之地」的歷史中參上一筆。
這個遺址大概在一九二○年代被考古學家發現,本書《歡迎來到末日戰場哈米吉多頓》就是在講述二○年代到四○年代間,哈米吉多頓考古隊的工作成果。作者艾瑞克.克萊恩(Eric H. Cline)曾經在一九九四年到二○一四年之間,多次在哈米吉多頓進行考古發掘。我想,由他來寫哈米吉多頓的「考古故事」,是再適合也不過了。
就像克萊恩在臺灣商務印書館翻譯出版的前一本書《時光出土:考古學的故事》一樣,作者並不以呈現完整的考古報告為目的,而是透過其中的故事來引出考古發現的意義,畢竟嚴謹的考古報告對於一般民眾來說,實在難以親近。這種有八卦、有知識的書寫方式,更適合將考古學推廣給一般民眾。閱讀《歡迎來到末日戰場哈米吉多頓》,透過作者輕鬆的筆法,就好像真的在觀看考古隊員之間的愛恨情仇,看著一場飽含學術知識的考古八點檔。
其實,考古學家也不全是一群嚴肅的人們。就我幾次在貝里斯、瓜地馬拉、墨西哥叢林裡考古、田野調查的經驗來說,很多考古從業人員都有種「革命情感」,並且熱情洋溢。讀者或許可以想像,一群平時住在大學城、大都市的考古人員,被丟到一個可能方圓十里都沒有村落的地方,甚或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一群人共同生活幾個月後,那種人際間的連結會有多強。
當我跟著身經百戰的馬雅銘文學家大衛.史都華(David Stuart)一起進入瓜地馬拉的叢林時,在晚上來罐超級奢侈品啤酒,總能從他與當地考古團隊的聊天對話中,聽到他們過去在哪個遺址做過哪些瘋狂的事情。這些休戚與共的記憶,彷彿就是考古學家茶餘飯後一定要拿出來好好回味一番的故事。
克萊恩雖然沒有參與一九二○年代到一九三九年那段由巨賈洛克斐勒贊助的考古行動,但是他透過許多記憶、檔案、電報,串起整個考古的故事。與其說我們在裡面學習到許多考古的專業知識,不如說我們從中看到考古學的另一個面向。如何組織一群人,「人與人之間的連結」(無論是哪種連結),都是考古發掘之餘,最為難考古計畫主持人的一些瑣事;不好好處理,甚至就會壞了大事。
因此,克萊恩這本書不僅是哈米吉多頓的考古專著,更是哈米吉多頓考古隊的故事。裡面有當時政治、軍事變化對於考古隊的衝擊,例如大戰之時考古隊員被徵召的時代問題;也有個人私情如何造成考古隊麻煩,更有解僱、工作態度、主事者做事方式等日常問題,逼著整個考古隊一定要去解決。
還記得有次,我和一個考古學的學生坐在臺南某棵樹下吃著熱炒聊天。啤酒下肚,年輕的學生不禁感嘆,「考古最難的就是處理人與人之間的問題,根本就是管理學」(記得!在考古裡,沒有什麼事是一杯啤酒沒辦法解決的,有的話就喝三杯)。《歡迎來到末日戰場哈米吉多頓》不正也是在提醒我們這件事嗎?
★時光出土/序文
「美妙的東西」:圖坦卡門與他的陵墓
一九二二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霍華德.卡特第一次窺視圖坦卡門的陵墓。他瞇著眼睛,試圖從他鑿出的小開口看進去,唯一的光源是他伸出的一隻手上握著的蠟燭。他發現自己正看進一個從地面到天花板都塞滿了物品的房間,包括黃金製品,因為到處都可以看到黃金的光芒。認捐這趟挖掘所有費用的卡納封伯爵(Earl of Carnarvon)猛拽卡特的外套,焦急地跳上跳下。「你看到什麼了?你看到什麼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卡特回答:「我看到了美妙的東西」。
當時,卡特和他的贊助人卡納封已經耗費了五年的時間,只為尋找圖坦卡門的陵墓。結果陵墓竟然就在他們每季考察所設置的營帳正下方,位於現今路克索(Luxor)尼羅河對岸的國王谷(Valley of the Kings)。他們並不知道墓就在那裡,因為圖坦卡門的陵墓深埋在一層岩石碎片之下,那些石片是稍晚兩百年左右,在附近建造拉美西斯六世(Ramses VI)墳墓的工人們所堆棄的。
卡特花了十年才挖到這座陵墓。墓穴裡的物品都被帶到開羅的埃及博物館(Egyptian Museum)收藏,至今仍然在那裡展示。然而,卡納封未能親眼看見這一切發生,因為他在一九二三年四月初,陵墓開啟後不久就過世了。他的死亡是一場意外──他在刮鬍子的時候不小心劃開了一個蚊子叮咬的腫包,引發敗血症而身亡。謠言很快就散布開來:這座陵墓一定受到了詛咒,所以任何人在任何時刻只要在陵墓開啟時在場,都會隨後喪生,這件事被媒體大肆報導。可是,卡特自己在找到陵墓後又活了十七年,因此這個謠傳的故事似乎不可能有任何真實性可言。諷刺的是,現在推測圖坦卡門死因的理論中,最可信者是他同樣也因蚊子的叮咬,而染上瘧疾身亡。
※※※
圖坦卡門在位期間正處於古埃及的新王國時期(New Kingdom period)。他是第十八王朝的統治成員之一,第十八王朝約於公元前一五五○年開始,持續到公元前一三○○初即覆滅。古埃及最著名的幾位統治者都是出身於這個時期,包括遠近馳名的女法老王哈姬蘇(Hatshepsut),在位約二十年;她的繼子圖特摩斯三世(Thutmose III),征服了今日的以色列、黎巴嫩、敘利亞和約旦的多數地區;阿肯那頓(Akhenaton),人稱異教法老,因為他可能是我們現今所謂一神教的發明者;以及阿肯那頓美麗的妻子娜芙蒂蒂(Nefertiti)。而最後這兩位最有可能是圖坦卡門的父母。
圖坦卡門在公元前一三三○年左右登上古埃及王位,當時他年約十八歲。十年後,他意外身亡,並被埋葬於國王谷,他的陵墓被隱埋而遺忘,直到三千五百年後才再度為人發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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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第一次造訪埃及時年僅十七歲。到了一九○七年,他已經是個受人敬重的埃及學家。不過,卡納封第一次聯繫卡特時,脾氣不好的他正好丟了飯碗,早些時候他拒絕為某個牽涉到法國觀光團的問題道歉,因此失去他的公職。於是,卡特成天畫水彩風景畫打發時間。至於卡納封,他正遵從醫師的指示,離開英格蘭到埃及過冬休養,因為他在一場車禍中刺穿了他的肺部。
這兩名男子在各地共事了十年之後,決定在國王谷搜尋圖坦卡門的陵墓。約從公元前一五○○年開始,多數新王國時期的古埃及法老都埋葬在這個乾燥少雨、岩石密布的山谷,就在今日路克索城的對岸。幾世紀前,許多開鑿在山腰的陵墓都已在古代被發掘並遭洗劫一空,但仍有幾座尚未被發現。圖坦卡門的墳墓就是其中之一。
在漫長的五個年頭裡,他們幾乎無所斬獲,卡納封的資金將近消耗一空、興趣漸失,卡特突然發覺國王谷有個地方他們尚未調查過──他們每年紮營的地點。他們在一九二二年十一月一日開始發掘工作。僅僅三天後,在十一月四日星期六的早上十點,他們就發現了通往圖坦卡門陵墓的第一道臺階。
當天整天及翌日,卡特順著臺階往下走,來到了陵墓的入口。十一月五日的日落時分,他已經可以看見封閉門面上的灰泥印有王室墓地的標誌,表示裡頭埋葬的是重要人士。卡特暫且停工,發了一封越洋電報給人在英格蘭的卡納封。在他的日記裡,他一字不差地記錄下這封電報的內容:
終於在山谷裡找到美妙的新發現
一座封印完好的宏偉陵墓
在你抵達前維持原狀
恭喜你
他沒告訴卡納封的是,他其實很擔心陵墓裡空無一物。雖然門上確實有墓地守衛的完好封印,他仍能從封閉門口的上方看出,這道門分別被打開又闔上了兩次。他相當肯定這座陵墓曾經在古代遭竊,問題在於墓裡是否有留下任何東西供他們發掘。
卡納封在十一月二十三日抵達挖掘現場,工人們又立刻開挖。到了隔天,他們已經能夠確認是圖坦卡門的陵墓,因為能夠清楚看到印有他名字的封印,就位於王室墓地的封印下方。
他們終於在十一月二十五日打開沉重的石門,一道長廊出現在他們眼前,裡頭刻意填滿了土壤、石頭、灰泥和各種瓦礫碎石。這道入口走廊近三十英尺長。隔天,他們鎮日清理無止盡的碎片殘骸,工人們挖出的瓦礫在陵墓入口外堆起了一座更大的石堆。到了下午兩點,他們抵達第二道封閉的門口,通往我們今日稱之為前廳(Antechamber)的房間。
不過,他們仍然不知道門的另一頭會是世紀大發現,還是被古代盜墓者搬空的陵墓。他們唯一能確定的是卡特說得沒錯,這座陵墓曾在古代被二度闖入。第一次顯然是在最初埋葬後不久發生的,當時入口的走廊依然空無一物,只放了幾樣物品,如幾個盛裝屍體防腐材料的罈罐。第二次入侵則是在走廊被填滿白色石片之後。卡特和卡納封在移除瓦礫時可以清楚看出,當時的盜墓者沿著左上邊緣挖出一條隧道,因為在某個時間點這條隧道又被填滿了深色的火石和燧石片。
從他們在第二道門上鑿出的小洞中看進去,卡特如釋重負,因為他看見前廳裡仍堆滿了物品。他在之後寫下:
起初我什麼都看不見,從墓室裡竄出的熱氣令燭光閃爍,但不久後,當我的眼睛習慣那道光,墓室內的細節就從薄霧中緩慢浮現,有奇特的動物、雕像和黃金——到處都是黃金的閃爍光芒。一時之間——站在一旁的其他人一定覺得漫長無比——我被驚豔得啞口無言,而當卡納封閣下再也無法忍受懸念,焦急地詢問:「你有看到任何東西嗎?」我只能說出這幾個字:「有,我看見美妙的東西。」
在十一月二十六日的日記裡,卡特進一步描述接下來發生的事,聽起來就像出自好萊塢電影的情節,但卻是真實情況,絕非幻想。他們把洞鑿得更大一些,好讓他和卡納封能同時看向裡頭,他們憑著一支手電筒和另一根蠟燭的光,注視著那個房間,眼前所見令他們瞠目結舌。按其所述,那是「非凡的寶藏收藏」,「有兩尊奇特而黝黑的國王雕像,穿著金色涼鞋,手握枴杖和權杖,在黑暗的籠罩下隱約可見;幾座形狀奇特的鑲金臥榻,如獅頭、哈索爾(Hathor)頭像和陰間的野獸;……幾只雪花石膏花瓶,有些刻有蓮花和紙莎草的精美紋章;幾座古怪的黑色聖壇,有鑲金的蛇獸從中竄出;……幾張雕工精緻的椅子;一座鑲金的寶座;……各種形狀和設計的腳凳,普通和珍稀材質皆有;最後則是一堆混亂傾倒的戰車部件,金光閃閃,有個人形雕像從中探出頭來。」
這篇日記收尾時,卡特彷彿仍在恍惚之中,他僅僅寫道:「我們關閉那個洞穴,鎖住置於第一道門上的木格板,騎上我們的驢子返家,沉思著我們方才看見的東西。」很難想像卡特和卡納封在發現到新事物的第一時間有何感受,尤其是他們歷經了好幾年的搜索與失望,但他們的夢想成真了,而且遠遠超越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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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卡特和他的團隊在清空第一間房間裡的所有物品時,找到了一條打結的披巾遺存,裡面包裹著八只實心的黃金戒指。卡特認為有批盜墓者在過程中被逮個正著,包著戒指的披巾就被這些入侵者或官方人士隨意丟進某個箱子裡。
其餘的內室中,有間現在稱之為附室(Annex),另一間則通常被稱為寶庫(Treasury),兩間都曾被第二批的盜墓者闖入並洗劫一空。雖然這兩間內室的保存狀況比前廳好一些,但卡特估計那些搶匪帶走了收藏在寶庫裡多達六成的珠寶。
這些內室裡仍塞滿了大量的遺物,卡特耗費將近整整三個月才將所有物品編目移出。他終於在一九二三年二月中旬進入墓室。他在二月十五日的日記只寫著:「為打開通往埋葬室的封閉入口做準備。」二月十六日的日記也僅僅寫道:「打開封閉入口」,並記錄當天參與工作的人員名單。
那些在場的人們都見證了《紐約時報》所謂「埃及考古挖掘史上最了不起的一天」。卡特等人在事後詳盡說明時,特別描述到包圍國王靈柩的巨大鑲金聖壇,以及堆放在墓室內其他地方不可勝數的物品。
其他干涉考察的事件接踵而至,包括許多法律爭論,所以一直到近兩年後──也就是一九二五年的十月──卡特才親眼看見圖坦卡門的木乃伊。他被埋葬在三具棺材之中──三具層層相疊的棺木。最外面的兩具是木製的,覆滿金箔,但最裡面的那層竟重達近二百五十磅,因為是用實心的黃金打造而成的。圖坦卡門本人躺臥在這具棺木之中,鑲有青金石和藍色玻璃的黃金死者面具仍掛在臉上,死者面具下方,他的身體和雙腿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瀝青(柏油)。
卡特試圖要把木乃伊取出棺木,還一度在棺木下方點燃火堆,卻徒勞無功,最終他決定在原處檢驗那具木乃伊。他在一九二五年十一月十一日的日記裡,寫下情緒節制的筆記,或多或少讓我們感受到這件事對他的意義:「今天是考古史上偉大的一天,或許我也可以說是考古發掘史上偉大的日子,同時也是某人在歷經多年工作、挖掘、維護和記錄,渴望親眼見證過去僅是推測的事實,終於理想成真的日子之一。」卡特和他的助手們花了九天,小心翼翼地拆開並研究圖坦卡門的木乃伊,並記錄了所有包裹材料內部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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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圖坦卡門的骨骸可以明顯看出他逝世時年紀很輕,可能落在十八到二十二歲之間。近年來,有些關於這具木乃伊的新研究發表,發展出新理論來探討圖坦卡門為何在青少年的年紀早逝。這些研究多採用較新的技術,對闡明圖坦卡門生前和死亡的某些面向多有助益。
二○○五年,埃及古蹟最高委員會(Supreme Council of Antiquities)的前祕書長札希.哈瓦斯(Zahi Hawass),主導一項圖坦卡門木乃伊的電腦斷層掃描(CT scan)研究,結果指出圖坦卡門的一隻腿骨有複雜性骨折的痕跡。這可能引發感染,進而導致死亡。若事實如此,他可能是從戰車上摔落而意外喪命,雖然有些人認為他是遭到謀殺身亡的。
同年,有三組不同的法醫人類學團隊接到指示,要試圖重建圖坦卡門的臉部特徵。每一組團隊所完成的結果大異其趣。法國團隊認為他的面容有些女性化特質;埃及團隊認為他的體型較為魁梧;而美國團隊在不曉得他們正在重建何方神聖的頭部的狀態下,又得出另一種詮釋。
在更近期的二○一四年,有另一項電腦斷層掃描研究發表,在學者圈和媒體間引發辯論。研究人員透過近兩千次掃描的結果,進行虛擬的屍體解剖。藉此,他們總結出圖坦卡門患有許多輕微的生理症狀,包括上排牙齒突出、內翻足以及各種遺傳性疾病。他們也認為他曾罹患瘧疾,這可能是導致他喪生的原因,而不是先前推測的腿骨折。
此外,二○一○年完成的圖坦卡門木乃伊DNA測試提供了更多關於他父母和祖父母的資訊。多數的學者假設圖坦卡門的父親是法老王阿肯那頓,儘管他們從未在古代碑文中被同時提及。這份新的DNA研究指出學者們的假設大概是正確的,雖然仍然無法確定他的母親是誰,其中一說可能是娜芙蒂蒂。隨著科技持續進步,最終我們或許能夠百分之百確認他的家系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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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圖坦卡門和他的陵墓仍謎團重重。埃及學家尼古拉斯.里維斯(Nicholas Reeves)等人指出,圖坦卡門的許多陪葬品原本似乎並不屬於他,因為有些陪葬品上面有印著其他王室成員名字的痕跡。甚至連圖坦卡門著名的黃金死者面具也可能不是他的,這或許是因為他年紀輕輕便猝死,而不得不和原本不屬於他的陪葬品一起埋葬,甚至連那座陵墓也可能不是為他所準備的。
二○一五年,一間名為 Factum Arte 的公司在網路上發表高解析度的圖坦卡門陵墓內的彩繪牆面照片後,里維斯的假設也因此躍上新聞版面。Factum Arte 總部位於馬德里,是一間專門複製藝術作品的公司,那些彩繪牆面的照片是一項更大型計畫的一部分──在他的陵墓附近蓋一座供觀光客參觀的複製墓室。原始的陵墓已經遭到現代訪客的破壞,因為無意間在呼吸中排出的溼氣;也因為蓄意在牆上刻畫的塗鴉,正如法國和西班牙的阿爾塔米拉(Altamira)、拉斯科(Lascaux)和肖維的舊石器時代洞穴繪畫;這些繪畫的情況我們在後面的章節還會進一步說明。此外,Factum Arte 掃描了裝飾背景牆面背後的東西,也在網路上發表結果。
尼古拉斯.里維斯看了這些掃描圖片,就像早他近一世紀前的霍華德.卡特一樣,他心想著:他看見了「美妙的東西」。里維斯認為,他看到了墓室北牆和西牆彩繪背景後方有兩個隱藏的入口。他不禁聯想陵墓中尚有其他房間尚未被發掘,甚至可能包括一個完整的墓區,裡頭放著娜芙蒂蒂的軀體。
埃及官方迅速開始檢驗里維斯的假設。他們邀請一位名為渡邊廣勝的日本專家,用高科技的透地雷達(GPR)系統,來掃描墓室中兩面牆背後的區域。透地雷達的運作原理和傳統雷達相同,但可以用來偵測地底下或牆後方的物品。二○一六年初,兩個方位的初步掃描結果都是肯定的。兩面牆背後似乎都各有一間附加的房間,而且兩間房裡都可能放有金屬和有機物品。然而,二○一六年三月,國家地理學會(National Geographic Society)的一支團隊進行二次掃描,卻「無法找出同樣特徵的確切位置」,於是引發對第一次掃描結果的質疑。這個情況是個很好的例子,說明即使是最優秀的遙測檢驗,也仍需要實際的挖掘來確認其結果,我們將會在接下來的章節裡看見世界上其他地方的更多案例。現在,我們正在等待更進一步的結果和同行評閱的發表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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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圖坦卡門陵墓的故事距離最初的發掘已將近一個世紀,至今仍不斷激發共鳴。這個最負盛名的例子讓考古學的魅力和吸引力一目了然,更展現出這門學科能夠蘊含多少驚喜。我的經驗亦然,考古學可能帶來無數這樣的驚喜,從平凡到偉大者皆有,而如我們將在本書所見,為這樣的考古發掘做出諸多貢獻的正是科學和科技的嶄新進步。
★世界遺產與歷史城市/序文
序言1
林志宏博士是一位出色的城市規劃師和藝術史學家,多年來他一直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部工作,起先在文化遺產部,而後在我的指導下在世界遺產中心工作,此期間他參與教科文組織所推動的一些國際古跡文化遺產保護計畫,同時他負責亞洲各國特別是阿富汗、中亞、印度和尼泊爾等地的多項國際文化遺產保護活動,並在項目實施過程中發揮了重要的管理和協調作用。 誠如在憲章中所言,聯合國教科